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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小皇帝经常跟着他学骑马,也知道他十分谨记为臣本分,不敢有丝毫逾越,于是也不计较什么,只是兴奋指着天上,问∶"将军,你能把天上的大雁射下来吗"
徐空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瞧见天上有一只大雁盘旋。他也不废话,直接将背上弓箭取下,搭箭拉弓,弦满松手,气呵成。
白羽箭破空而去,正中空中盘旋的大雁。而后大雁直直朝着地面掉落。
小皇帝欢呼一声,策马朝着大雁掉落的方向而去。身后随行保护的禁卫立马跟了上去。
徐空月正欲策马跟上,听到身后密林中传来一点儿异响,于是再次搭箭拉弓。白羽箭几乎笔直地飞了出去,而后有一声动物的悲鸣呜咽响起。
身边随行的下属立即前去查看。拨开荆棘丛,便看见里面倒着一只梅花鹿,而它腿上还插着徐空月刚刚射出的白羽箭。
小皇帝拎着大雁回来时,便瞧见徐空月的人正抬着一只梅花鹿出来。那梅花鹿的腿上插着一只白羽箭,与自己手中大雁身上的白羽箭一模一样。
他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又欢呼起来,"将军你又射中了一只鹿!"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徐空月仿佛也被他的单纯快乐感染了,,唇角露出一点儿笑意,"陛下不是学过骑射么不如今日也来大展身手"
小皇帝却对自己的水平很清楚,他摇了摇头,"皇姐说,我只是花拳绣腿,拉弓的气势虽然足,但没什么威力。"
慧公主还说过这个徐空月眼眸里的笑意稍稍减退一点儿,他问∶"她还说了什么"
小皇帝发现,徐空月很喜欢他提起皇姐,,于是又道∶"皇姐还说,我们大庆如今的箭术好手基本都在军中,尤其是统帅,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他绞尽脑汁将皇姐以往同自己说过的话都翻找出来,然后一件件说给徐空月听。而徐空月听着听着,就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也是这样,喜欢拉着他侃侃而谈。明明说的都是别人的事,可她却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嬉笑怒骂,皆发自内心。
可他从前不知珍惜,总觉得她那样聒噪。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将她赶出去。一来是因为她总是脸皮厚得让人无言以对,不管如何冷嘲热讽她都置若罔闻。二来,也是因为,倘若没有她在身旁聒噪,就连桌案上的烛光都会暗淡不少。
耳边小皇帝的声音还在继续,徐空月却仿佛坐不住了似的,抬眸四处张望着。
另一边,慧公主带着张婉容也进了林子。
张婉容虽然出身富贵,但毕竟是商贾之家,甚少参与过这种游猎活动,更别提是与人一起步行在这密林之中。
但慧公主对这片群山太过熟悉,那时她坐在上坡上,日日望着远处的群山,偶尔也会冒出一个进林子里四处游荡的念头。
但皇祖母一直让人跟着她,是以这偶尔的念头永远只能是念头。但今日,望着小皇帝他们都进了林子,她脑海中的这个念头不自觉又冒了出来。如今她作为监国公主,辅佐皇帝,几平站在了权力的顶峰,加之太皇太后在宫中静养,没能跟着一起过来,是以她提出要进密林,几乎无人敢反对。
张婉容跟着她走着走着,便发现越走越偏,已经完全见不到行宫的影子,更听不到行宫那边的任何声音。而慧公主仍在往前走。她手里还牵着那只雪白的小狗,小狗对陌生的地方总是抱有极大的兴趣,慧公主也不管,几乎是放任它四处乱走。
只是她走着走着,还会驻足回眸,等一等张婉容。为了方便,张婉容今日没有着长裙,又穿着舒适易走路的鞋子。但即便这样,山路难行,她仍是走不了多久就气喘吁吁。
她本以为只有自己体力不支才会这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抬头望向慧公主,却发现先前几乎是活蹦乱跳的慧公主正倚着粗壮的树干,闭眼兀自喘息着。
她脸颊上都是汗水,但脸色却苍白到了极点,仿佛一块触感细腻的白玉,完美无瑕,却也诱着脆弱易碎。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跳,她上前捞过慧公主的手腕。
原本闭着眼的慧公主立马警觉地睁开眼,浑身也绷直僵硬了起来。发现是她,腰背才一软,复又靠在了树干上。
张婉容不明所以,却还是仔细给她把了把脉。倒是慧公主出声问道∶"姐姐还会诊脉"
"未出嫁前,曾跟着爹爹学过一段时日。只是学艺不精,有负他老人家的厚望。"她放开慧公主的手,有些疑惑问道∶"我观公主脉象,像是受过极严重的内伤。"
慧公主将狗绳套在手腕上,整理另一只手的袖口。她十指纤纤,白净又柔嫩,这样的小事做起来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不是什么大事。"她漫不经心提了一句,仿佛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一般。随机又抬脚轻轻踢了踢跟前的小白狗, "别偷懒了,我们走!"
她虽然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张婉容却知道,会造成那样沉疴的脉象,当初她所受之伤一定不轻。可她心头又起了疑惑—堂堂公主,又是因为什么理由,受那么重的内伤
她想不明白,慧公主也无意多说。于是她只能摇了摇头,好似要将满脑子的疑问甩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身边草木苍翠,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慧公主大概是没牵紧绳子,小白狗往前一奔,撒开蹄子就跑远了。
一路上,慧公主都不知道歇过几次了,此时瞧着小白狗跑远,她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好一会儿才指着小白狗消失的地方,扭过头对张婉容∶"它……怎么就跑了"
身后早有宫人和禁卫去追赶了。张婉容扶着慧公主,挑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正打算坐下,细柳便带着人,先是将那块石头擦了擦,又铺了一张厚厚的绒毯,才扶着慧公主坐下。
张婉容暗骂自己大意,怎么忘了贵人哪怕出门在外,也总是很讲究的。正着赧着,细柳又铺好了另一块石头,请她坐下。
她道了一声谢,而后才小心坐下,不让衣摆落到地上。
慧公主身侧,有宫女拿了小扇正为她扇着风。她脸上都是汗水,正拿着帕子擦。张婉容想起之前把过的脉象,对她的担忧又多了一点儿。但她知道自己学艺不精,恐怕不能为慧公主诊治。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慧公主道∶ "我们走了多远"
她身侧,站着的细柳回答∶ "有十余里路了。"
慧公主点了点头,又扭头望着张婉容∶"姐姐可走累了"
张婉容逃亡数月,虽然觉得累,但承受能力尚且还好。于是她摇了摇头,道∶ "不累。"想了想,还是问道∶"公主今日是想去哪"
谁知慧公主却道∶"并无目的地,只是随意走走罢了。"
随意走走就能走了十余里路张婉容心中存疑,却知道慧公主既然不打算直说,怕是她问了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谁知慧公主像是察觉到了她心中的想法,问∶"姐姐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走这么远的路"
张婉容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慧公主今日仍戴着面纱,未能遮住的眼眸中,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流转。"当然是为了让某些人,有可乘之机啊。"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支羽箭朝着张婉容射来。
那一瞬间,张婉容浑身僵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我今日就要葬身于此了
但下一瞬,一直守护在她身侧的细柳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短刀,朝着骤然飞来的羽箭猛地劈下。
羽箭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此时慧公主身边的剩余禁卫随从都已经反应过来了,将慧公主和张婉容牢牢护在中间。
慧公主牵住张婉容的手,双眼警惕着四周,低声问道∶"姐姐经历过一路追杀,此时还怕不怕"
怎么可能不怕呢张婉容回手握住她的手,手心里满是冷汗。她答∶"怕。"
慧公主似乎轻笑了一声,"既然怕,那么姐姐就将今日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