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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天干物燥 小木屋起火很快。徐空月刚策马到了跟前,火舌已经窜到屋顶。
山林之中,要想找水救火根本来不及,但副将向以宇仍是立马吩咐人去找水救火。一转眼,却瞧见徐空月想也不想就要策马朝前冲去。
谁知马蹄刚抬起, 手中的缰绳却被人一把拽住。
徐空月抬手就是一鞭子甩过去。来人一惊,下意识往侧边一躲,避开快如闪电的鞭子。徐空月这才回头,便看见卫英纵骑在一匹黑马上,身子半侧着,一手仍牢牢拽着他的缰绳。
他眉心紧皱,不悦道∶"你要做什么"
卫英纵丝毫不怵,咬牙问道∶"我倒是想问将军要做什么"
火舌吞噬小木屋的噼里啪啦声不断响起,徐空月与他说这两句话的时间,巨大的火舌将整个木屋吞噬入肚。眼见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徐空月心中万分焦急, 英挺的眉宇之间透出一抹厉色, 沉声道∶"皎皎还在里面!"
慧公主被歹人挟持,行宫之中大半禁卫倾巢而出,在徐空月的带领下大肆搜山,此事卫英纵自然知晓,因而他几乎一瞬间反应过来,徐空月口中的皎皎,就是慧公主。
他几乎咬着牙问∶ "如今火势这样大,将军是打算就这么冲进去您不要命了"
此时此刻,徐空月哪还有什么心思顾及自己,他只要一想到熊熊烈火之中,皎皎满心绝望,却仍在等待,心口就一阵阵抽着疼。
可卫英纵还在问∶"更何况,您凭什么确定她还在里面"
徐空月手底下的将士都是身经百战,遇险不慌。如今面对冲天火势,很快就有人找到了水源,然后提水前来救火。
只可惜,小木屋起火太快,而水源又距离太远。一桶水泼了进去,几乎顷刻之间就化为烟雾,蒸腾而起。
"无论她在不在,我都要亲眼去看一看!
徐空月身后,细柳手中牵着的小白仍然焦躁不安,四爪不停地刨地,冲着起火的小木屋汪汪叫着。
"将军!你能不能清醒一些"卫英纵怒极,紧攥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大声嘶吼道∶"火势这么大,就算她还在里面,也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了。你难道要为了这绝无可能的可能,赔掉自己的-条命"
徐空月顿时惨白了脸色,他双眼紧紧盯着冲天的火势,用无比坚定的话语说道∶"即便是要搭上我的命,我也绝不能放弃!"
他说完,再次抽起马鞭,往卫英纵身上抽去。马鞭如雷电,在空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啪,如雷霆万钧,朝着卫英纵身上狠狠抽打。
鞭势虽急,但徐空月本意只为吓唬他,好让他松开紧攥着缰绳的手。可直到鞭子落到他身上,他仍是紧紧攥着,没有一点儿躲闪。
一鞭挥出,徐空月便无论如何都无法挥下第二鞭。眼前之人不是他的仇人,而是数次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即便他心急如焚,也无法再对眼前的兄弟挥下第二鞭。
硬生生受了一鞭,即便卫英纵出身军中,仍是闷哼一声。他微微侧脸,瞧见救火的禁卫们几乎已经放弃,被火舌吞噬的木屋摇摇欲坠。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焦急如焚的徐空月身上,如刀如芒,恨铁不成钢。"就为了一个女人,将军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她不是别人。"冲天火光的映衬下,徐空月的脸色通红一片,双目充血,"她是我的妻子!"
"她真的是吗"这段时日,足够卫英纵去了解他与皎皎的那些过往了。他咬牙怒道∶"就算她真的是,将军觉得,您对她做过那样的事,害的她家破人亡,你们之间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吗"
他的话如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准确无误插进徐空月的心。他仿佛能听见胸膛流血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心跳,与彻骨的寒意交织在一起,卸掉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不知道。"他半闭着眼,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意。"她那样的性子,即便我死在她面前,想必她也不会原谅我。"
"既然如此,将军你为何还…"
"可我能怎么办"徐空月抬头看着他,赤红的双眼有泪光闪烁。"大错已经铸成,南嘉长公主与定国公再无生还的可能。倘若我以死谢罪,能换他们活过来,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我并不能。"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幼年孤苦无依之时,满身的悲怆无处诉说。"即便我死干百次,他们都不能活过来。"
就像被北魏铁骑踏破的山河,即便他尽最大的努力将那些蛮夷恶魔驱逐出境,却仍然不能挽救满目疮痍与悲壮山河。
"如今我活着一天,就注定要背负所有的血泪,不得解脱。"他惨白的面颊上,一滴泪水缓缓落下。"可皎皎她是无辜的。我身为她的夫君,从前没能好好护着她,难道如今还要眼睁睁看着她葬身火海,而不去搭救吗如果那样,我与畜生有何区别"
他字字泣血,满目悲怆,几乎令卫英纵无话反驳。
然而他还是厉声问道∶"就为了那个女人,将军就连跟着你浴血奋战多年的兄弟都不顾了吗"
"我如今不过是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都难保,还如何管你们"徐空月悲戚道,"我自问这些年,为军中的兄弟们尽心尽力,没有半点儿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可是我自始至终都亏欠着皎皎。"
随着轰隆一声,被火舌彻底吞噬的小木屋终于承受不住,熊熊燃烧的房顶屋梁开始掉落下来。
徐空月的目光死死望着那片被火海,"倘若她真的死在了里面,待我完成任老将军的遗愿,自会下到黄泉底下求她原谅。"他的目光深沉如海,仿佛无风无月的夜幕,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倘若她没死,那么我更要过去。"
他说完这番话,垂眸看着卫英纵的手,"你放开手吧,倘若我还能活着回来,来日我们仍然是兄弟。"
卫英纵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悲惨,"你就是一个疯子。为了一个女人,连兄弟都不管不顾!"
"或许是吧。"徐空月也笑,笑意悲怆苍凉"或许是从皎皎在我面前跳下来的那一天,我就疯了。
他说完,也不管卫英纵到底松不松手,径直跳下马去,朝着火海走去。
而远处的山头上,绿荫隐蔽之间,一身黑衣装扮的陆知章收回目光,看向同样黑衣装扮的慧公主,轻声慢笑∶"真想不到,徐将军原来是这样一个痴情种。公主难道就没有一丝感动吗"
"有什么可感动的"慧公主的目光仍然落在冲天火海的那一边,脸上的神情很是冷漠,甚至显露出几分无情,"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除了能感动他自己,还能感动什么人"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意。"更何况,他如此这般,想必为的也不是我。"而后目光落到陆知章身上,挑眉道∶"陆大人与徐将军关系匪浅,怎知他如此不顾一切,不是为了你"
陆知章唇角的笑意一僵,随后又笑着摇头∶"公主说笑了,陆某一介凡夫俗子,哪有令堂堂辅国大将军要生要死的本事"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倒是公主琼姿花貌,美若天仙,足以令徐大将军甘愿赴死。"
慧公主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去。
半晌她才浅笑着,目光游移至一旁沉默不语的张婉容身上,"既然不是你我,难不成徐将军是为了姐姐"
张婉容穿着与他们一样的黑衣,长发随意挽着,越发显得质朴纯美。
闻言,她抬起目光,目光沉沉,依旧是无话。
——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夫君,却身负害死她父亲的嫌疑。一个表面上对她很好,却拿着她孩子的性命做威胁。
惶恐无依,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如今还能相信谁,也不知道将来到底会如何。
这一次,是陆知章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不悦道∶"有些玩笑是不能乱开的。"
他这般母鸡护食的模样让慧公主忍俊不禁,掩着唇轻笑起来。
只是她如今穿的过于单薄,只笑了两声,便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她咳得很厉害,撕心裂肺,腰狠狠弯着,仿佛一张绷紧的弓弦,稍一用力就会断裂开来。
饶是根本不想搭理的张婉容都面露担忧,上前为她轻轻拍着背。
陆知章的眉心狠狠皱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位慧公主的身子骨居然弱成这样,不过是临走前呛了一口气烟,居然能咳到如此地步。
好不容易等慧公主止了咳,张婉容拿出帕子,准备让她擦一擦唇角。帕子才递出,她便瞧见慧公主掌心咳出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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