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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闸蟹(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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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慨在天津卫忙得脚不沾地,含钏在东堂子胡同也没闲着。

有句话咋说来着?

感情不能一直快乐,但是金钱能。

一直赚钱,一直快乐。

含钏深悟此真谛,看了看“时鲜”每日满座的厅堂,再看了看店门口不似往常那般热闹了,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转身回家重新搞了份食令菜谱。

“时鲜”推了一出“蟹宴”,十三种食蟹的方儿,有历朝历代传来下的古方儿,也有店家挖空心思想出来的新吃法,还有藏在蟹壳里的古钱

据说只有三枚古钱,谁吃到古钱,就送谁限期一年的“时鲜”免费餐食。

一年以内,无论何时来吃饭,只要排得上队,进得了门,就能免费吃饭。

且那枚古钱也是好东西。

含钏在珍宝斋特请掌柜四处寻的春秋刀币,单单是这古钱,价值便可抵数顿饭钱。

颂秋吃蟹赏菊,本就是千古文雅之事,文人食客们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趋之若鹜在“时鲜”店门口排起长龙。

有老食客用完这出“蟹宴”,白墙题词,“右手持杯,左持蟹螯,拍浮酒船中,足了一生!”

自然是有些文人夸张手法在里面的

可不得不说,北京城的人儿偏偏就吃这一套!

闻名蜂拥的人,越发多起来。

含钏实在接不了散客了,便约定只接待有木牌子的食客,且有木牌子的食客尚且要排队,照例是每日五桌共计二十人,若是您拿的排号为“二十一”,那便对不住了,您明儿个请早。

曹同知下了朝,看“时鲜”门口暂时无人排队,想了想脚跟着便往里走。

含钏正指挥崔二与拉提把养螃蟹的水缸抬到厅堂门口,食客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一个食肆无论怎样宣扬自己的食材新鲜上好,也没有食客亲眼目的即将入口的食材鲜活肥硕,更有说服力!

含钏余光瞥见门口有人影,没回头,高声招待,“您过些时辰再来吧!还没准备妥帖呢!”

含钏话音刚落,曹同知便背着手进了厅堂,笑着朝含钏拱了拱手,“原是如此,是某唐突,您先忙着,某端个小杌凳等在一旁可好?”

是他。

含钏对他印象好极了,笑着福身回了个礼,又转头唤小双儿倒茶,“上一份六安片茶汤来。”亲为曹同知收拾了一个桌子,“您既来了,便没有等着一旁的道理。您且稍等等,这几日火的‘蟹宴’,您是江淮人,许是好这一口?”

曹同知笑着点点头,“是。每逢秋高气爽之时,祖母便要人在稻米、高粱旁的田间捉螃蟹,也吃阳澄湖的大闸蟹,用蟹八件慢条斯理地拨着吃。吃之前先拿戥子称个重量,吃了之后再将破碎的蟹壳放上去称重,兄弟姐妹间总要比比,谁的蟹壳轻,谁就吃得最干净。”

这听闻,还是含钏第一次知道。

曹同知说话很有技巧,抑扬顿挫的,引人入胜,叫人不由自主地沉下心听他说下去。

含钏听得津津有味。

曹同知抿了口刚上上来的六安瓜片,低头看了看,茶叶大而绿,饮之有荒野寂寥之沧桑感,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个食肆,很良心,也很用心。

再看这食肆的那位手艺惊人的掌柜小姑娘,听得很认真,便笑着再说,“某每次吃得都心浮气躁,没有半点耐心,蟹的小腿总是弃而不食,肚子里也囫囵吞枣。故而总是最后一名。祖母为了惩罚某,便让其他的兄弟姊妹都在后院采一把艾草尖净手,搓碎了洗去腥气,唯独某不许洗手,拿笔拿书,一抬手便是一鼻子的蟹腥味。”

太有意思了!

含钏展颜笑起来,这位祖母也有意思,惩罚人的手段也有意思,螃蟹能吃,手却不能洗。

挺好玩的。

含钏笑着颔首,“那您一定对吃螃蟹又爱又恨。”

曹同知放下茶盅,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本人属狗,记吃不记打,想到螃蟹,不会想起那股腥味,而是满鼻满脑都是螃蟹咸香鲜嫩的美味。”

小双儿“噗嗤”一声笑出来,凑了个脑袋,“您真属狗呢?”

曹同知正襟危坐地摇摇头,“自然不是,若真属狗那祖母岂不是骂对了?本人属马,马到成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马。”

小双儿再乐呵呵地笑起来,看了掌柜的一眼——这位曹同知真好玩儿,无论和他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下去。

含钏咂舌。

全然看不出只比她大两岁呢!

看他说话处事滴水不漏的样子,还以为是官场仕途上的老手了呢!

含钏与曹同知说着话儿,厅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含钏抱歉地和曹同知笑了笑,便接待其他食客去了。

上菜的时候,多给曹同知上了一道蟹酱阳春面。

蟹酱是白爷爷去年制好的,很小一坛,白爷爷拿给含钏吃的,含钏想了想开了盖儿,一层黄澄澄的蟹油蟹黄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含钏给阳春面里加进两勺蟹酱,清汤面还是那碗清汤面,只是这清汤面上铺着的那层蟹油叫人光是看着便只想鲜得咬掉舌头!

含钏出灶屋时,特意看了眼曹同知。

翩翩贵公子,一手拿着蟹八件,一手拿着姜片、绍酒蒸出来的蟹,吃得温文尔雅又慢条斯理。

哪里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囫囵啊!

贵公子对菊吃蟹,含钏满足地点点头。

这若画成画儿,还是挺好看的。

含钏本来只预备做十天的“蟹宴”,奈何没吃到的食客太多,有些甚至托了冯夫人和白四喜来作说客,让含钏给留几天或是当天给留一桌。想吃的人太多,含钏索性便将“蟹宴”延后到了中秋。

中秋月儿还不算很圆。

老话说了,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如今抬头望天,还能看见那轮月亮稍稍缺了一角。

含钏透过窗棂看月亮,却始终没见到预想中的那个人来。

待食客们都用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往外走,那个人终于风尘仆仆地现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