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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绿枝坐在窗边榻上绣花,软滑的缎面闪着柔光,映衬着她粉光融华的脸颊,眉宇间仍携着几分少女的清纯。
她绣的是一幅鞋面,佛青色如意纹,一看就是给上了年纪的妇人做的。
她一针一线绣的精细,连口茶也顾不上喝,是想要快些把手里的活计做完。
这双鞋面是她给自己母亲做的,父亲的那双已经做得了。
她来到智勇公府快一个月了,卫宗镛几乎夜夜歇在她房里。
桑绿枝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只是每到天黑,她就会控制不住的从心底生出怕来。
所以她特别盼着天明,尤其喜欢白天。
白日里卫宗镛不在家中,她可以去花园转转,更可以专心致志的做绣活儿。
以前在家的时候,她每天都操持家务弄针弊,只是家里实在贫寒,针线活多是缝缝补补,极少需要绣花。
不过她还是靠着帮人做针线练出了一手好绣工,只可惜,未能来得及给自己做上一身嫁衣。
她的父亲是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清介孤直,犹如一棵崖顶枯松,不合时宜,不善谋生。
只靠坐馆赚几吊钱,根本养不活一家五口。
况且祖母马氏年老多病,每月总要吃上几副草头方子。
四壁徒然的家中,总是飘着一股苦药气味,似有若无,却又挥之不去。
母亲是个不识字的妇道人家,靠着给人缝补浆洗赚钱来贴补家用。
桑绿枝还有个小她九岁的弟弟,先天就有些不足,长到七八岁,走路还不稳。
如果不是父亲走夜路摔坏了腿,桑绿枝或许不会嫁到卫家来。
她虽是苦出身,可父亲始终以读书人自居,把气节看得比性命重要,是绝不允许她给人做妾的。
在桑老爹眼中,妾是主人家豢养的玩物,尚且比不得丫鬟。
丫鬟出卖的是劳作,而妾牺牲的是色相。
桑绿枝没有多少学问,但她也识字,懂得礼义廉耻。
她自认还没堕落到甘心为妾的地步,可看着一家人贫病交加,实在活不下去,她总不能看着家人都饿死。
她的这个年纪做丫鬟已经嫌大了,没有哪家主人愿意买个十七岁的丫鬟,除非是为了通房。
既然如此,又和做妾有何分别?
更何况,通房丫头的价钱比妾低了好几成。
桑绿枝知道,她走了这条路,就等于自绝于父亲。
她爹至死都不会再认她了。
可她家人都能活下来,父亲因为有祖母的关系,也不能绝食而死。
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姨娘,做了这么大半天的活计,可该歇歇了,当心脖子疼。”丫鬟阿萝端了茶水过来,半旧的夹袄穿在身上,袖子稍微显得有些短。
“我不累,”桑绿枝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把手里的活放了放:“阿蔓早起说要告假,这会儿可走了?”
阿萝和阿蔓是桑绿枝的两个大丫鬟,阿蔓的娘病了好几天,家里人捎信过来,说怕是不太好,要她回去一趟。
“姨娘不用惦记,她早就走了。”阿萝说着把桑绿枝手上的绣绷拿过来放到一边:“这会儿天气好着呢,姨娘可要出去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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