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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上回的籍田礼只是在大臣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博学的话,那这次就真的让朱祐樘感受到了一点“学以致用”的快活。
朱祐樘自出阁读书起,便兢兢业业地听讲读书,哪怕东宫的讲读礼仪再繁琐,他都一一照办,对刘健他们这些东宫辅导官更是礼敬有加。
既然认认真真学了这么多年,他脑子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真材实料的,只是以前他学了也就学了,也没什么用起来的机会,大多都是刘健他们给他提了建议,他听后觉得挺有道理就采纳了。
有时候即便再不想采纳,明面上也是先一脸认可地应付过去。
就在今天,就在刚才,朱祐樘发现和朝臣讨论问题的乐趣。而且讨论完了,他只需要把事情吩咐下去,等着过几天看看他们拿出来的解决方案就好。
根本不用自己对着这么一大堆问题左右失措、无计可施。
想不出解决办法,该慌乱的应该是对应的衙门才是,他这个通常只负责批红的天子能做的也只有关键时刻拿拿主意而已!
文哥儿教给太子这招“反客为主”,可谓是让朱祐樘头一次感受到了处理政务的乐趣。
以前对他来说,这都是沉甸甸的责任,都是他不得不完成的义务。现在他想明白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和义务,而是大明满朝上下数万官吏的责任和义务!
这么一想,朱祐樘顿时就感觉自己不那么孤单了,甚至整个人都通达了。
加班!加班!全朝加班!
既然有勤奋天子,焉可无勤奋臣子!
文哥儿丝毫没察觉朝中的风起云涌,只觉去礼部干活的李东阳看起来忙碌了不少。
也不知是因为李东阳手头活儿多,还是因为他自己要忙的事太多,反正他有好些天都没瞧见李东阳了。
丘濬也不时给《本草》项目组下达新任务,看起来相当的雷厉风行。
文哥儿本来就是个活力充沛的家伙,忙活了好些天才察觉有点不对味,私底下找丘濬问起最近朝中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怎么感觉大家都变忙了!
可惜文哥儿是问错人了,因为丘溶觉得这样的效率刚刚好。他说道∶“朝廷给的俸禄可不养闲人,本来就该多多做事。“
文哥儿听得肃然起敬。
世上竟有上班不想摸鱼之人,实乃吾辈之楷模!
反正要多干活的也不是自己,文哥儿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仍是每天优哉游哉地带着朱厚照观察草莓苗苗。
他们已经给草莓苗苗人工授粉过了,所以过了端午就能瞧见草莓果子一天天大起来。
朱厚照吃过许多好东西,却没好好观察过一颗果子从花儿长成果实的过程,每天跟着文哥儿边遛弯边看着草莓逐渐成型,只觉特别新鲜。
“真的能吃吗?”朱厚照对着还青青小小的草莓果子看来看去,好奇地发问,“看起来不好吃!”
文哥儿介绍道:“等它熟了你就想吃了,他熟透以后整颗都红通通,而且闻着就香香甜甜的。”他转头瞅了瞅不时传来几声鸟叫的树梢,笑眯眯地给朱厚照提了个醒,“就是得注意别叫鸟儿把你的草莓果子给啄了,要不然你可就没得吃咯。”
朱厚照没想到还会有鸟来跟自己抢果子吃,立刻转头吩咐负责照看草莓的小内侍:“看着鸟!”
小内侍自是连声答应,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鸟儿有机会偷草莓。
见朱厚照很是关心地盯着草莓看,文哥儿又稍微给他介绍了一下农业灾害。
别以为只有洪涝和干旱会祸害农田,病虫害的威力一点都不小,除了大家都知道的蝗虫之外,有时候连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的蛾子都是致命的。
立秋之后水稻抽穗啦,那小小的蛾子就飞过来噗嗤噗嗤产卵,这些虫卵孵化出来的幼虫正好把你精心呵护了一整年的稻谷吃光光,心疼不心疼!
至于什么老鼠啃苗苗、鸟雀啄稻谷,那都是极常见的事。
种地不容易!
这不是文哥儿第一次讲种地有多难,可文哥儿每次都有不同的角度,朱厚照听得深以为然,点着头应和:“不容易!”
他光是想到自己每天看着长出来的草莓果子可能会被鸟吃掉都很担忧,何况是每天都要警惕鸟雀、老鼠、蛾子等等危险的农夫,想想就好累哦!
两个小娃娃蹲在草莓苗苗前探讨了半天种地问题,才踱着步子回去玩耍。
杨夫人在边上把师徒俩的对话听在耳里,只觉她们这位小先生年纪虽然小是小了点,学识却着实广博得很,教导太子也很尽心,每天都耐心地把许多事都掰开了揉碎了给太子讲。
而且文哥儿从来不会试图把太子笼络到只听他的话,反而会给所有人公平的表现机会,就算这次考核没表现好,下次考核表现得足够出色也能在太子跟前露脸。
有他在,每个人都干劲十足,没谁想过起什么歪心思。
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杨夫人觉得自己早前确实先入为主了。
要是换了旁人来教,必然没她们小先生教得好,因为她们小先生的很多想法和做法都非常出人意料。
就是吧,这小孩经常没个正经地倚坐在那儿,连看书的模样瞧着都很没坐相,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
一开始杨夫人看得浑身难受,还私下劝了几回,后来见文哥儿每次都一脸受教地表示知道了,回头又懒洋洋地捧着茶窝在靠椅上躲懒,杨夫人便没再说他了。
自古人无完人,真要是小小年纪就能做得面面俱到才吓人!
人有点小毛病多正常
很明显,文哥儿这人的存在就是能不断刷新别人的容忍下限的(并且他自己还亦无所觉)。
今天的东宫,气氛依然十分和谐。
不过对于刚给朱祐樘讲完课的李东阳和王华而言,这就是很不一样的一天了。
因为李东阳给朱祐樘讲经筵结束,瞥见朱祐樘案头有叠陌生的文稿,看着不像是正经奏章,立刻见猎心喜地询问朱祐樘:“陛下这是得了什么新鲜文章,能不能给我们开开眼?”
朱祐樘顺着李东阳的目光往自己案头一看,那不是自己闲着没事便拿出来翻一翻的东宫课堂记录吗?
朱祐樘一看在场的人,李东阳是小神童他老师,王华是小神童他爹,都是自己人,倒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他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命女史记下了文哥儿给太子的讲学内容,朕得空了便拿出来看一看,免得太子跟朕请教时朕没有准备答不上来。”
在场的都是当了爹的人,哪会不明白这种为人父母的倔强:既然孩子来请教自己了,就算自己不懂也是要装成很懂的!
李东阳来了兴趣,问朱祐樘能不能给他瞧一瞧,他也很好奇这小子到底讲得怎么样。
朱祐樘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人把摆在案头那份课堂记录拿给李东阳看。
李东阳一看之下,突然就沉默了。
这正好是东宫近段时间的课堂记录,具体讲的是“如何应对‘人镜’魏征这种难缠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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