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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舍半是呢喃半是叹息，“夫人想要如何罚我，我都认，这些都是我该得的。便是不许我上马，要我一路步行相从，只要夫人能安心，我也绝无半点怨言。”
宋引章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到周舍的面色开始泛白，额际也微微汗湿，方才伸出了手来，示意他扶她上车。
周舍似是受宠若惊地松了口气。
待送宋引章上了车，周舍又等车厢里递出一句“驾车吧”，才微低着头神色莫名地应了声。
再抬头，周相公的步履显见地轻慢起来。
马车里的小芙仍当周舍是当初救她的那个恩公，她听恩人姐姐似乎在同恩公说话，等了许久才上来，还当是二人夫妻情深，故意避开她在说悄悄话。
又见周大恩公对恩人姐姐言听计从，直等恩人姐姐坐稳道了“驾车”才开始驾车，这般琴瑟和鸣，令她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丝的艳羡。
想到儿时那个，说以后要娶她做媳妇儿，还偷亲她的小清哥，小芙的脸颊微微泛上了粉红，手也不由自主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幅始终跟随着自己的画，轻轻摩挲起来。
“这是什么？”
小芙的举动将宋引章的注意力从周舍身上吸引了过去，她难得好奇地问了出声。
见恩人姐姐感兴趣，小芙便将画展了开来。
“这是小清哥送给我的画。”
画上是一朵绘了人面的花，枝叶繁茂，花团锦簇，花枝上立着一只敛翅休憩的鸟儿。笔触稚|嫩，却见用心。
“这朵怪模怪样的芙蓉花是我，这只丑丑的鸟儿是小清哥，真不好看。”小芙指着花和鸟，嘴上又说“怪、丑”又道“不好看”，脸上却始终漾着笑。
分明是陷入情窦而不自知。
而且，宋引章跟在周舍身后看他作妖的一路上，是听小芙说过她的身世的，知道她曾落入水中。这画一直被她带在身上，从不离身，便是遇水都还完好着，不是在水中也小心护着，就是曾做过防水处理，可见用心。
“可惜……我不单跟爹娘失散，也许久没见过小清哥了。”想到离家后遇到的这些事儿，小芙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恩人姐姐，你说，这世道对女儿家这般不友好，我真的还能活着见到他们吗？”
小芙本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想恩人姐姐真的回答她，谁知，宋引章却忽而问她：“可愿随我习武？”
“啊？”
“习武固然没法保证你一定能长命百岁，但至少，下次再遇到人想要强行掳走你时，你能够保全自己，顺利脱险。”
小芙听得直愣神，傻傻地看着宋引章，在宋引章又问了她一遍“可愿”后，才如梦初醒重重点头：“我愿！”
她有些兴奋，重复宋引章说过的话，“等我习了武，以后遇到坏人，就能不怕他们了？”
“嗯。”
“那我能制服他们，像恩人姐姐一样行侠仗义救下别人吗？”
“那就要看你肯不肯吃苦了，自保和救人，差别可不止辛苦一点点。”
“我肯的！那恩人姐姐，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师父啦？”
“……嗯。”
……
小小的马车不疾不徐地向着下一个城镇行驶着，车上的人的命运，却开始发生了谁也预料不到的改变。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芙改口叫宋引章师父，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开始刻苦地习武。
她不再一直乘坐马车，而是开始跟在马车后面跑。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就开始扎马步，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没有休息。
宋引章还在她四肢绑了些小石块，随着她渐渐适应，慢慢给她增重。
这夜，小芙在火堆边上扎马步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了困意。
她瞧见宋引章朝她招了招手，就乖乖靠了过去，坐在了师父身边。
睡意席卷，小芙迷迷糊糊地倚到了宋引章的身上，仗着脑子不清醒，一直以来盘旋在脑海中的问题就这么问了出口。
“师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救了她，听从她的想法将那些坏人送入官府，给她买马车，还教她习武。
便是爹娘，也从没有对她这般百依百顺过。
意识朦胧间，她似乎听见了师父在说话，声音像是隔了一层云雾，飘飘渺渺，不甚分明：“因为，你跟我有些像。”
“真的吗？”她好像还笑呵呵地反问了。
“傻乐呵什么，跟我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说到最后，师父的声音像是在叹息，小芙抓紧了师父的胳膊，不愿意放开。
她有些想反驳师父，但头顶被温柔地抚触了，她觉得自己听到了师父在她耳畔说了句“睡吧”，于是，她就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小芙拍了拍有些发胀的额角，一脸困惑地环顾四周，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昨晚是怎么了，怎么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然后，她就发现，恩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