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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格外坚定，像是千锤百炼的铸铁，不可动摇。生存的希望被他全部留给了妻子，他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反而隐隐有些释然。
俞渺懂了，这就是他的恐惧。
她立即传音道：这是识海内的梦魇，你定心操纵神念便可让妖兽消失。
孙二路听见了，痛苦和挣扎的情绪出现在他脸上，在自爆与妖兽同归于尽，和承认这是梦魇之间，他很难选择。
他挣扎，妖兽仍在攻击他们，它的攻势被裴翠挡下来。苦战已久的裴翠也有些吃力，额角生汗，咬紧牙关硬撑着。
见到裴翠快支持不住的样子，孙二路总算是屈服了，他承认这是梦魇。
与此同时，妖兽的腹部卷起了黑色漩涡，周围的空间随之扭曲，这段梦魇要结束了。
俞渺走出来，果断跳进那漩涡中，她打算出去了，不论这次孙二路能不能清醒过来。
跳进漩涡后，俞渺回头，正好对上孙二路在看她。他用着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清明眼神看着俞渺，仿佛洞穿了所有循环梦境。
破灭的旋涡里，俞渺向孙二路伸出手，让他选择，是留下来继续循环，还是离开梦魇。
孙二路定定地看着俞渺的掌心。
“你还有三个伙伴在外面，快被心魔吞噬了。”俞渺的声音轻到微不可察。
却在话音刚落时，孙二路红着眼眶，搭上了俞渺的手。
两人刚刚接触到，周围的一起连同漩涡都化作虚无，二人落入了一片纯白之境。
“裴，裴……”他一落地，便急迫地环顾，却只有一片白茫茫，他垂头落泪，哽咽得断断续续道，“翠翠，翠翠……”
俞渺看着跪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的男人。
他开始低声倾诉真相：
他并没有和裴翠结为道侣，他们只是相恋一年。裴翠是个温柔美好的姑娘，但日常偶尔也会对他发发脾气，使使小性子。
有时闹矛盾大了，孙二路就在想，是不是自己太不争气了配不上她。毕竟，裴翠追求者众多，而自己确实看不出哪里得了她的青睐。
半年前，他们俩的师父联合撺掇他们结为道侣，他没敢看裴翠的神色，以默不作声拒绝了。
他内心也很纠结，他喜欢裴翠，但又觉得他们之间是不是还差些磨合，或是他应该变得更优秀才配得上她。
也不知道裴翠那时，是什么表情。
听见师长们的建议，她可能是一脸期待，也可能是不情愿。孙二路不得而知。
这也成为他永远的遗憾。
那一次下山斩杀妖兽，正好是他和裴翠吵架冷战的时候，他没接这个任务，裴翠是和其他同门下山的。
她再没回来过。
归来的同门伙伴也都身负重伤，一脸悲痛，告诉他裴翠的死讯。
葬身妖兽腹中。
尸骨无存。
俞渺突然懂了，他的梦魇里：裴翠还在、他们结为道侣、二人要一起下山斩妖……
所有遗憾都被补全了。
梦魇里，二人每一次争吵，都是孙二路先服软认输。他面上虽然抱怨不止，但实则很怀念那些日子吧。
哭泣的男人花了好一阵才止住抽噎，仰头看向俞渺，满面泪痕，涕泗纵横。
“多谢道友解救我。”
纵使失去了惟一的情爱，他也不能被永远困在梦魇里。
他还有家人、师父、同门兄弟姐妹。
孙二路目光清明见底，俞渺忍不住在脑内，和小飞说道：“你说得对，这个人应该会有所成。”
心中有情爱，又不为情爱完全困住。
他是个适合修道的人。
“那我们出去吧。”俞渺觉得在这也耗了够久了，大概外界也有个五六息时间过去了。再不出去就要让人担心了。
孙二路已经清醒过来，出去便是十分轻松的事。他一出来便看到同门的三个友人像石像一样定在那里。
“你只是困住梦魇里，他们是被心魔慑住了，送回去找擅长神识之术的前辈看看吧。”
孙二路点点头，又再次向俞渺道谢。
“无需道谢，我是有想问的话，才费劲把你救出来。”俞渺也不客气，她确实是为了套得百魄露的事，才在孙二路的梦魇里待了那么久。
“道友直言，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你们到这都遇到了什么？”
孙二路并不意外俞渺的问题，到此处骨山下，大家所求都是百魄露。
他将他们四人的经历一一道来，毫不保留。
俞渺认真听着，心里反复琢磨着策略。
他最后说道：“在下不建议道友取百魄露，为了此露生出心魔或是被困梦魇，得不偿失。”
他的建议很中肯，心魔可以直接毁了一个修士的修行之路，梦魇可以将人困死在此处，死后魂魄供恶魂吞噬饱餐。
即便是脱离梦魇的孙二路，再次靠近，也会再次被吸入梦魇之中。
俞渺思绪繁重，她开口道：“谢谢道友好意提醒，后会有期。”
说着，她在孙二路诧异的目光里，捏碎了一直拿在手里的四个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