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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道祖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所以道门极为喜欢“三”这个数字,也认为“三”最为稳定。
于是道门上面是太平道、全真道、正一道三足鼎立,下面道府内部也是掌府真人、首席副府主、次席副府主鼎足而三,只要首席副府主和次席府主下定决心联手制衡掌府真人,是完全可以与掌府真人抗衡的,因为掌府真人没有撤换、处置首席和次席的权力,除非动用某些特殊手段,可一旦失败,必然引火烧身,可谓是后患无穷。
负责主持接风宴的是帝京道府首席副府主,名叫周教宪,出身全真道,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而是万象道宫出身,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距离掌府真人、参知真人只有一步之遥,殊为不易。
如果齐玄素一开始就加入全真道,假如还姓齐,多半会叫齐永什么,不过他开始加入了正一道,取名相对随意,这才被取名为“玄素”。如今再转入全真道,也没有再去改名的道理,毕竟全真道也有许多人不按照辈分取名,比如姚裴、裴小楼、裴玄之等等。
此次接风宴用的都是大圆桌,依次摆开,如孔雀开屏。齐玄素被安排到了正中一桌上,这一桌上除了有两位副府主之外,还有几位三品幽逸道士和一位二品灵官,都是实权人物,甚至还有一位朝廷的官员,乃是二品的礼部侍郎,主掌道录司,算是道门的老朋友了。
与这些人相比较,齐玄素区区一个四品祭酒道士就有些不够看了。
好些不知晓齐玄素底细的,不免心中泛起嘀咕,一个四品祭酒道士,就算有些家世背景,又怎好如此招摇?
有人频频打量齐玄素,有些藏不住心事的,已经面露轻蔑之色,只是当着两位副府主的面子,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不乏有人在心底恶毒地想着:齐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刚刚死了一个齐剑元,又推出一个什么齐玄素,只是齐剑元死在了万象道宫,这位可千万别又死在帝京。
不过也有认得齐玄素的,向旁人说起齐玄素的事迹,先是被天罡堂小掌堂张月鹿青眼,参与了第二次江南大案,并被东华真人亲口夸奖,还与姚裴是上宫同窗,共同破了张拘言一案,关键是不到三十岁,已经跻身天人。
说得现实些,别人所谓的锻炼一番是画饼充饥,这位还真就是来锻炼能力的,回去之后被提拔重用是必然,虽说因为没有家世助力,无望如姚裴等人那般竞争大掌教,但日后竞争一个参知真人之位应是不难。
齐玄素在来帝京之前,曾连续见了慈航真人和东华真人,还是压力极大的单独见面,正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此时再与两位副府主同席而坐,也算不得什么了。
大约是同为万象道宫下宫出身的缘故,周教宪对于齐玄素天然就有好感,再加上齐玄素也是全真道之人,前程远大,堂堂首席副府主竟是主动与他交谈。
刚好齐玄素前不久去了下宫一趟,两人虽然不是同一代人,但共同追忆起下宫时光,还是颇多共同话题,相谈甚欢。
石冰云倒是个大度之人,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大度,并不觉得周教宪在挖她的墙角,反而对两人口中的下宫颇多好奇,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这性子就不适合慈航一脉,显然更适合下宫生活。
一时间齐玄素竟是成了席上鼎足而三的主角之一,其余几人只能沦为陪衬配角。
落在其他人眼中,难免又生出好些猜测。
这般架势到底是什么来头?张、李、姚之流也不过如此了。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兴尽而散。
好些人都喝了不少酒,干脆直接住在了有着会馆性质的太平客栈,明早再去玄上北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齐玄素的酒量算是被张月鹿给熏染锻炼出来了,再加上武夫体魄,哪怕不用修为化解,也没有多少醉意,干脆沿着湖堤的鹅卵石小径缓步慢行,顺带远眺夜晚湖景。
只是没走上几步,遇到了同样出来散步的石冰云,就变成了两人并肩而行。
齐玄素临行前将“太乙云衣”还给了张月鹿,除了各种“吃饭”的家伙之外,身上只带了七百太平钱,最关心的还是各种花销,于是问起了这方面的内容。
石冰云一笑道:“都说京城居大不易,倒也是句实话,地皮贵,寸土寸金,房子注定不会便宜,房租自然也水涨船高,好些人付了租金之后,兜里就不剩几个大子,可还有其他各种花销,穿衣吃饭,出行应酬等等,如果住在较为繁华的南城,那么一个月大概要三个太平钱,若是住在内城,那么少说也要十个太平钱。”
“当然,这只是普通人家,天渊你身为道门的高品道士,衣食住行都由帝京道府负责,不必你花费半个太平钱,公事上的应酬,道府也可以报销。只是有一点,私人交际往来不在报销范畴之内,可你总不能不交朋友,以你的身份,结交的朋友定然是身份不俗之辈,与他们往来,各类人情开销是大头。”
齐玄素顿时有些头疼。虽然道门崇尚简朴,不提倡斗富一类的行径,但人性如此,很多时候是避免不了的,就拿他自己来说,真让他花两个太平钱给张月鹿买件首饰,也能买得到,可不管张月鹿是什么态度,他自己就觉得拿不出手,所以最后还是一狠心一咬牙花了二百太平钱。
石冰云嘴角一翘:“我问过你的例银,紫微堂四品祭酒道士每月可以有二百圆太平钱的例银,加上职务的补贴和其他补贴,总共三百圆太平钱,一年就是三千六百太平钱。平心而论,真不算少了,可也要看跟谁比,跟普通的百姓相比,这是一笔巨款,可与帝京城里的权贵们相比,这也就是有些人的零钱罢了。”
齐玄素点了点头。
石冰云继续说道:“就拿老秦来说,顶着个亲王的爵位,每年有一万太平钱的俸禄,不算少了,可仅靠这一万太平钱过活,那就远远不够了,哪里养得起一大家子几百号人?一个丫鬟都穿金戴银,堪比某些小门小户的小姐,所以他也要置办些产业,不是让王府的门客家仆顶着王府的名号出去做些买卖,就是四处入股,甚至连市舶堂那边也插上一脚,一年算下来,零零总总大概能有五万太平钱左右的进项。”
“不过收入多些,开销却是更大。各处往来交际不说,不是这个王,就是那个公,不能失了面子礼数,他又是出了名的好人缘,甚是慷慨,不仅对门客家仆出手大方,就是外面的朋友,也极其豪爽,谁要是遇到难处,到王府走一遭,好生拜一拜,就能解决,好些人称他‘王佛’,也有些阿谀奉承之徒赞他是‘万家生佛’,这个名头听着是威风,可说白了都是用白花花的太平钱堆出来的。”
“我劝了他几遭,他就是不听,年年都是入不敷出,若不是前些年赶上了新大陆海贸的好时候攒了些积蓄,怕是王府的账面上早就空了,如今日子过得甚是紧巴,一直跟我说要修建个避暑的园子,结果拖了大半年,地基还没打呢,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动工。”
齐玄素听得咋舌。
他一年的例银还不够人家一个零头。
石冰云最后总结道:“这就是帝京,一只吞金兽,哪怕是一座金山银山,也吞得下,而且还不起半点涟漪。”
齐玄素叹道:“马无夜草不肥,若是有两三个为非作歹的邪教妖人刚好撞在铳口上,倒是笔不小的收入,可惜天子脚下,只怕是不易见到邪教妖人。”
石冰云笑了笑:“那也未必,别说什么天子脚下,就是天子的后宫中,也不见得真就那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