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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雳, 原本是打算听他诸如藏私房之类无伤大雅的小秘密,结果一问之下,竟牵扯出了这样的惊天大案。
她惊愕地盯着他的脸, 像盯着一个陌生人, 满室静谧下, 连她急促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她说:“赫连颂,你在外头养了人,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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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柔知道,应当问明白其中原委……其中一定有原委,可是那股委屈莫名就升腾起来,冲得她难以自控,冲得她方寸大乱。
“你说我们暂且不能要孩子, 没说不和别人生孩子, 所以外头的女人就怀上了?决定嫁给你之前, 我也托了大哥和二哥, 替我打探你的名声,都说你不能人道, 坊间没有一个相好的, 那这女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畏惧地瞄了瞄她,磨磨蹭蹭道:“十二年前,赶往上京的途中,我曾救过一个快要饿死的女孩, 顺路将她带到了凤翔府。她在凤翔府有亲戚, 进城之后彼此就分开了, 没想到她被亲戚卖进一个商队,今年辗转来到上京, 受邀在酒楼赶趁。我们是在一场宴饮上重逢的,我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替她安排了个院子,养在外面。”
原来还有前情,并不是见色起意随便物色的女子,那这算什么呢,算他赫连颂长情,不忘搭救旧相识吗?肃柔觉得胸口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似的,她明明很相信他的,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不免开始怀疑,男人真的可信吗?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是啊,说他不能人道,明明他很擅人道,说明坊间传闻听听就好。现在的男人,养外室可以三心二意,聘正室却是一本正经,所以自己真的被他骗了?他口口声声要带她去陇右,代价就是去和别人生一个庶长子,留在上京做质子吗?
越想越生气,她愤然转身冲进了前厅。
前头蕉月结绿她们正说笑着,预备家主晚间换洗的寝衣,乍见她匆匆进来,大家都吃了一惊,从她满脸怒容上便窥出端倪,知道小夫妻间又起矛盾了。
小吵小闹是情趣,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但见自家娘子夺过案上戒尺又冲进内寝,才惊觉这回的事不平常。
大家惶然对望,不知该不该进去拉架,不进去怕未尽奴婢本分,进去又怕王爷脸上挂不住,正犹豫的时候,听见里头传出王爷的惨叫,连连哀告着:“娘子,我错了……我犯了大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家急得团团转,忙拽了付嬷嬷到内寝门前,付嬷嬷隔帘向内劝慰,说:“娘子消消气,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当这样……”
然后便传出肃柔的哭声来,呜咽大喊:“我瞎了眼,竟会嫁给你这伪君子!”
大家见势不妙,慌忙闯进了内寝,打眼一看全乱套了,王爷的脸上被戒尺打出了一条鲜明的红痕,衣裳歪了,头发也乱了。自家娘子呢,面色发白,连气都要倒不过来了,握着戒尺抽泣:“我但凡有那个力气,今日一定打死你!”
众人顿时吓得不轻,忙上去夺走戒尺,将人拉开,付嬷嬷道:“娘子,这是怎么了呀,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出了什么大事,闹得这样?”
肃柔不说话,只是衔恨死死盯着他。他颓然掖了下伤处,对付嬷嬷她们道:“你们先出去,这事我自己处理。”
众人无奈,只好退出了内寝,待人都走了,他才上前牵了她的手道:“你这么生气,果然是在乎我的。”
肃柔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可他并不气馁,几番纠缠之下,一把抱住了她。
她挣扎,可惜无论如何都挣不脱他的钳制,他压声道:“你怎么真生气了呢,我已经挨过打了,你的气也该消了,现在冷静下来听我说,好不好?”
肃柔老拳相向,“你可别告诉我,又是你设下的局,如今可是连孩子都弄出来了!”
所以说她这一顿脾气发得好,外面除了她的陪房,还有往来运送热水的王府女使婆子,上房里鸡飞狗跳,这消息才能传播出去。
但夫妻之间的情分是绝不能伤的,他冒着雨点一样的拳头申辩:“养在外头的女人,不是十二年前那个女孩!”
肃柔愣了下,连捶他都忘了,怔愣道:“是新欢?”
他说什么新欢旧爱,“我一直只有你一个!像我这么冰清玉洁的人,忽然间弄出个女人来,谁能信?但借着旧相识的名头,就能让一切顺理成章,你看,这回不是连你和乌嬷嬷都瞒过了吗!”
“可人家怀上孩子了!”她又要蹦。
他忙把她压制住了,艰难地辩解:“怀上孩子很难吗?只要和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就会有孩子。你以为我在上京经营这么多年,没有自己的暗哨和部下?我若是光靠着官家给的那个挂名指挥使头衔,也不能无惊无险活到今日。你听我说,这件事我早就开始筹谋了,在你答应嫁给我之后,就暗里安排起来。稚娘和她的搭档两情相悦,我准他们结成夫妻,有了孩子就算在我名下,所以才说等生下来,抱给你抚养。陇右早晚是要回去的,没有嫡长,抓个庶长也好,总是给官家一颗定心丸吃。将来把这王府留给稚娘和孩子,有了这些,不怕她把内情抖出来,就算为了一生富贵,她也会牢牢守住这个秘密的。只是委屈你,恐怕有伤脸面,不免又要受人议论。”
肃柔听得一头雾水,“这些且不提,你不是说已经怀上了吗,时间哪里对得上?”
他胜券在握,“已经命人替她保胎了,只要颐养得好,孩子足月生下来,到时候对外称早产,时间不就对上了。”
果然这人未雨绸缪,连女科里的事都精熟于心,肃柔听他说明了原委,窘道:“你说话不该喘大气,要是一开始就说清楚,也不用挨这一顿好打了。”说着轻触他的脸,“我下手有点狠,打疼你了吧?”
他却护着自己的脸,说别动,“好不容易讨来的打,明日我还要顶着伤上朝呢。”
所以当晚连脸都不曾洗,第二天一早起来特意打了一套拳,那红痕遇热愈发显眼,然后骑着马,一路招摇过市,到了朝堂上。
果然朝上奏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脸吸引,连官家都看了他好几眼。他却很沉得住气,对金军扰攘,分析得一板一眼,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脸上还挂着伤。
官家最终收回了视线,沉吟道:“袁傲率军镇守西川,著有功劳,着令领定边军节度使,由帅司所载知州任安抚使,先稳定民心要紧。再者,从武烈军抽调两军兵马驰援,尽早驱散那些匪军。兵祸不断,西川一线难得安宁,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要牵连内埠了。”
满朝文武躬身领命,后来又议了水利营田诸事,将要散朝之时官家发了令,让赫连颂留下议事。
从外朝到内朝,官家负手走在宽广的天街上,边走边道:“要解决金军,还是得陇右主动出兵,深入腹地将其剿灭,才能永绝后患。只可惜武康王染病,战略只好暂且搁置,先调遣临近兵力,解了目下燃眉之急再说。”
所以即便战事吃紧,官家也没有令他返回陇右的打算,可见朝廷并不十分放心放还他这个质子,就连他父亲上表朝廷身患有疾,也无法召回他。
赫连颂心下明白,口头上不便表达,只是忧心父亲的病势,愁眉说:“我父亲身体一向健朗,不知怎么忽然病了。”
官家说:“厉兵秣马,征战多年,身上难免会有伤痛。”言罢视线又调转过来,仔细审视了他两眼,奇道,“我看了半日了,你这脸……到底是怎么弄伤的?”
他难堪地笑了笑,“没什么,不小心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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