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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夕惕若厉
掖庭本是籍没入宫的罪臣之女居中劳役之地,也供尚未分派差使的新晋宫婢暂住,故而一应用度甚是粗陋。
一间大屋里,一条通铺并几副箱柜,便再无其他。
凝嫣与那莫奚女孩很快便熟络起来,互通了名讳,又各自诉说了身份家世,凝嫣所说都是虚言,但她心知那莫奚女孩就未必不是在扯谎。
她若当真只是奚族寻常牧民之女,为何如此挂忧种族存亡?又为何在上林苑里如此放肆?苟且偷生,才是贱民之相。
凝嫣苦笑,想必那莫奚女此时也正是如此揣度自己吧。
因莫奚族人自古尚月,举族民众信奉“天月教”,那莫奚女孩的名字在本族语里寓意甚美,乃月中美人之意,但在中原人听来却有些拗口难记,于是凝嫣便给她起了个中原名字。
“月里婵?”莫奚女忽闪着大眼睛,欢喜叹道,“姐姐好生聪慧,想来这么美的名字!真想不到姐姐自幼孤苦,倒似念过书的女公子呢!”
凝嫣笑容一僵,心里懊悔不已,真是大意,竟忘了饰掩行藏,转念这女孩果然不简单,竟不经意间便抓住了她的纰漏,也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
凝嫣大喇喇一笑,心下早已拿定主意,就当这月里婵是在探她虚实,她便来个将错就错。
“实不相瞒,我在入宫前曾跟着一个进京赶考的酸秀才做过一年丫鬟,耳濡目染的听了些雅词儿。”凝嫣刻意摆出刁蛮姿态,目光扫过屋中其余宫婢,咂嘴道,“在宫中为婢,胸无点墨可是难出头的,咱们伺候的可都是人中龙凤,太过粗鄙只会让人厌弃!”
月里婵听得连连点头,回道:“姐姐如此聪颖,来日定会得主子喜爱,到时候可别忘了照拂咱们姐妹!”
凝嫣轻挑柳眉,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续道:“须知在这宫中行走,光靠自己也是孤掌难鸣,还要跟对了主子!”
月里婵霎时瞪大了眼睛,懵懂地看着凝嫣,那副表情在凝嫣看来,既像是被她的言语所折服,又极有可能是惊疑所致——本是个伶俐女子,这厢里怎会突然间就没了心机?
凝嫣心中暗笑,她就是要让别人看不出深浅,于是便继续大放厥词:“内务府甄选宫婢的时候,我可是得了大总管薛公公好一番夸奖,说我有侍奉王贵妃的资质呢!”
“王贵妃?呀!那可是当今第一宠妃呢!姐姐,薛公公这是要提拔你……”
“我才不要侍奉王贵妃!”
此语一出,四下皆惊,连站在门庭处打点的小黄门都惊疑地看向屋里。
月里婵赶忙上前捂住凝嫣嘴巴,急切道:“姐姐切不可如此直言!再说,侍奉王贵妃有什么不好?”
凝嫣似是才被点醒,吐了吐舌头,又不以为意,这次她贴近了月里婵,压低声音,似是在传授什么秘诀般:
“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宠妃有什么稀罕?自古多少宠妃以色侍君,最后落得个色衰而爱弛?后宫争斗无休无止,要想长久无虞,最靠得住的还是身份地位!”
月里婵凝思片刻,似是误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姐姐的意思是……”
凝嫣:“能让咱们依傍的,乃是中宫皇后啊!”
月里婵盯着凝嫣,犹豫了一阵才开口道:“姐姐,我听闻当今皇后已被皇帝冷落多年,皇后的长子康王司徒朗本已加封太子,却在五年前‘冉奚之乱’时惹了逼宫之嫌,后又得了失心疯……”
“你也说是逼宫之‘嫌’并未坐实嘛,尚仪大人不是教诲在先,咱们要学会揣度圣意啊!你想想看,如若圣上真的忌讳康王母子,又怎会还留着皇后稳坐中宫?
“再者,虽说康王已废太子之名,但皇后娘娘的次子,三殿下雍王,可是颇得朝野拥趸,据说圣上早就有意立雍王为太子了呢。”
月里婵思量片刻,不禁频频点头:“姐姐所言极是。”
凝嫣似是得了褒奖,越发说得起兴:“以色侍君岂能长久?况且都说母凭子贵,王贵妃再怎么叱咤后宫,然其子睿王殿下却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虽得皇帝欢喜,坊间却戏称他是弄臣之相呢!”
说完,两个女孩都掩袖轻笑起来,凝嫣续道:“总之,有薛公公赏识,待到分派差务时,我们再好生经营一番,定会如愿以偿,分派到中宫伺候。”
二人叙完了体己话,便分开各自整理细软,凝嫣似是无意地看向窗外,正撞上门庭里一个小黄门窥望的目光,那小黄门蓦地看向别处,凝嫣也佯装不知,若无其事地忙活着。
心中却已笃定,她适才与月里婵的那些闺阁私语,不久后便会传到它该去的地方。
入夜,苍穹如幕,夜色四合。
永泰宫里却是灯火通明,宫闱深深,玉楼高远,一派金碧辉煌,雍华之至不可方物。
王贵妃斜卧于美人榻上,仪态万方,慵懒娇媚,恹恹地赏着殿前歌舞,一并听着薛公公的禀报。不知薛公公哪句话逗得她花枝颤颤,她娇笑连连,一挥手,丝竹骤停,舞姬却走。
大殿里只留了薛公公侍奉,王贵妃柔荑轻撵飞天髻上垂下的八宝碧玉瓒凤步摇,媚眼斜飞,睨着薛公公,道:“色衰爱弛?薛公公,你说,本宫还能得意多久?”
内务总管薛公公年余六十,已是白发鸡皮,却在眉眼间透着一股阴柔,举止形容说不出的古怪,他闻言并未慌乱,不过讪笑一声,尖声答道:“娘娘您天纵美艳,定是圣宠无衰。”
王贵妃嗤笑一声,续道:“以色侍君,又岂能长久?”
薛公公恳切道:“何来的以色事君?娘娘才德双全,歌舞琴艺都称得上国手,倾城美貌不过是锦上添花。”
“哼……”王贵妃以袖掩唇,娇笑嘤嘤,“你这个老东西,越发会说话了。”
薛公公也跟着笑了笑,续道:“再者,您的五殿下,也是九五之相,洪福齐天啊。”
“哦?”虽是质疑口吻,王贵妃闻言却并不惊疑,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是说来,“我那个浪荡冤家?你何时见过他争权夺势啊?”
薛公公敛容:“至尊绝非争得,而是天赐!”
“哈哈哈……”贵妃大笑,肆意而妖冶。
笑声渐敛,悠悠起身,薛公公忙上前搀扶,王贵妃似是随意道:“薛公公,那个叫嫣儿的丫头如此上进,你便遂了她的意吧。”
薛公公煞是意外,问道:“娘娘您何以如此纵容……”
王贵妃缓步骤停,斜睨着薛公公,吓得那老奴忙住了口。
“非要本宫把话说明了不可吗?”王贵妃言语微怒,“那丫头在上林苑里平风掩波,也不过是仗着些小聪明罢了。
本宫一人就可左右圣意,更难得恺儿懂得韬光养晦暂避锋芒!她若当真意欲投靠皇后,便是长了一对寻常招子,根本不足为患,她若假意恶评本宫,则是真意惹怒本宫,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好处……”薛公公已是吓出一身冷汗,惶急中突然灵台清明,急道:“娘娘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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