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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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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动作不觉快了,三下五除二开了绳子,不及去取她口中布条,一道掌风袭来,左颊就一痛,“啪”,竟是江可芙扇了他一巴掌。

始料未及,李辞懵了。解她脚踝上绳索的手一顿,再抬眸,她已拽出了口中布,却不说话,紧紧抿着唇,眼睛死死盯着他,好似在忍耐随他出现席卷而来的情绪。

心中一动,李辞垂眸,解绳子的动作却轻了,片刻,轻声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用!”

撇过头,唇抿得更紧。抬手,李辞想将刚才扔去的衣服给她批好,却正看见江可芙侧脸上泪珠,不声不响的,还从眼角滑出,大滴大滴往下落。刚才那些,还有此前日子,她定是,怕极了。自责愧疚更深,想替她擦一擦,立刻被江可芙拍开。

“来,那把衣服披好。”

只能凑近,绕过拿起那件外衣,搭上,江可芙一动不动。手轻轻按在她肩上,也不再反应。见不抗拒,缓缓将人揽过,另只手替她理理头发,终于将人拥进怀里。才发觉消瘦许多。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我的错你再打几巴掌都行,先带你离开这儿?”

头被李辞轻轻按在肩上,江可芙不答,能知晓从被抱住一刻,就眼泪决堤,却半点声音不出不肯露怯,只能凭肩窝上一片温热潮湿感知情绪。

只作默认,轻抚她发顶,李辞揽紧怀中人,臂弯一托将人打横抱起。不及行动,胸口忽然一紧被死死攥住了衣襟。以为她身子不适,垂眸去看,却一下陷进眼底一片迷蒙的漩涡里,下一刻,就听江可芙有些闷的颤音:

“李辞。你怎么总那么喜欢做旁人的主。”

又有泪珠开始争先恐后滚落,它们的主人却执着的瞪着眸子。见不得她哭想擦一把又腾不出手,李辞哑然。急急张口想说什么无从出口,江可芙已不再给他机会说话。

“谁要你做主了!谁要你自以为是了!是不是天底下就你最无私最善解人意!你是再世释尊!转世如来!凭什么啊!凭什么你问心无愧做好人去大义凛然!我不想承情,就要受这些罪!”

泪眼盈盈,看得李辞心中一痛。他确实惯会做好人,若扪心自问,替她着想里,到底是不是有希望他们都念他的好,希望不连累旁人只为自己心里过意得去,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算什么无私,不过是虚伪的自我感动。

尤其面对真正愿携手同舟的人,她接下去的话,令下意识的虚伪一览无余的让他无地自容。

“我上辈子刨了你坟?我欠你什么?见到你我顺遂过吗?本来应该恨你,可他们都说你死了。还得死者为大。诈死好玩吧,干脆躲到死啊。我都已经相信了,已经难受过了。可是,李辞,我已经窝囊到不是先生气了,心里跳出来原来没死啊,太好了。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以为你死了的啊”

拳头捶在他肩头,胸口,不动声色的落泪终于还是变成发泄的哭泣,讲到最后已有些语无伦次。李辞不语,这些天经历已被迫让内心比母后离去后再坚实一些,此刻却江可芙啜泣声里沦陷得一败涂地。

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她亏欠,但以往总觉时光还那么长。南下时更是存着自以为是的舍己为人,因接踵而来的事从未去想过走后她的处境。此时人在怀里,感觉真切清晰,才开始追悔却又庆幸。

在喜爱面前没有“月满则亏”,就要不遗余力的告诉她表现给她,因为伤害她的人不会藏着恶意。人生在世,也容不下太多细水长流。

“对不起高堂尚在,亲眷平安,你背后是江府,林府,我不敢奢求你为难,所以自做主张,也不敢你陪我下注还以为这是最好的的安排,为直接跳过你的意见自我感动以为自己无私伟大,却根本,是你遇险都差点错过的废物”

缓缓将人放下,江可芙吸着鼻子低着头,只到他胸口。抬起她的脸,轻轻擦拭上面泪痕,任由他,却还是抿唇斜着目光,不肯看他。末了将发丝替她绾在耳后,俯身,轻轻搭上她的肩,去追她的目光。

“是我大错特错,自作聪明。你怎么说都好,再打几巴掌都行,但能不能再听我说一句?这里不安全,先跟我走,行不行?”

默声,片刻,江可芙率先转身不等他。

赶紧跟上,出门时回首看一眼。初时无心杀人惹是非,都性命无碍,但如今看,一会儿安顿好,要再来一次了。

次日。天色微亮,江可芙是从噩梦中逃出来的,睁眼只觉喉咙痛,头疼,昨夜挣扎间手脚留下的擦伤也火辣辣的,越发显得狼狈落魄。随起身滑下的衣袍是昨夜那一件,但回想见到李辞仍觉像个梦。她昨夜是不是还跟他哭了?太丢人了。不该跟那厮露怯。

拍拍额头缓解几分眩晕,目光所触是一山洞,清晨雾气在洞口迷蒙能感觉凉意,下意识搓搓手,一人已从雾影中渐渐清晰的出现在洞口。

“醒了。要喝水吗?”

没了外袍,李辞着素色单衣,将水袋递给她,江可芙却注意到袍角十分抢眼的艳红,晕染开发皱,似乎被水擦洗过那一片,想起什么,抿了抿唇。

“死了?”

“什么?”

“该死的人。”

李辞微怔,继而不在意的抚平了袍角:“你都说该死了,不会让他们活着。不用劳心了。”

“你可消停吧。不劳心?这是替人做主上瘾了。一根儿绳上蚂蚱,我不听?不听回头又被蒙了和谁说理?你这姓李的几时讲过理。”

昨夜因那些事才致情绪失控,而今已冷静许多,气愤自然不减,但情况如此,赌气倒不必,该说什么做什么还是照旧,不过没有好脸就是了。

面上有些僵住,李辞一时愕然。见此江可芙嗤笑一声,抱起双臂:

“昨儿还说全自己的错,你的错?倒是想法子改呀?怎么我是不是还得问?又有什么事不想告诉我为我着想啊?说说吧?”

这怪声怪气的反倒体现昨夜那些事并未影响她太多,比起她流露软弱和无助,这样还让李辞微微松口气。神色如常,在她对面坐下:“说得是。既都做了,不该瞒着。这些事,也早就不是我一人的事了。那,除了这个,这一路过来,要从头听一听吗?”

“听!为什么不听?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我得听明白了。”

从头到尾一番,二人动身时,天色已大亮。简单为江可芙处理过身上伤处,除武力因药效尚未恢复,已无大碍。日子不能耽搁,听过彼此经历又分析过,他们还是要南下往京城去。

楚先并未骗她,李辞确实被李隐派出影司卫追杀过。还是影司一头领,身手不凡,李辞险些殒命,最后反杀也身受重伤,被一采药老翁救治。所以随身之物遗落,正好被后来的影司卫捡去给李哲邀功,言之凿凿昱王已死。彼时李哲为帝位自顾不暇,影司出手又没有带不走的人也深信不疑,如此,便给了李辞休养的契机。

母兄已离去,再听李辞亲口说出生身父亲派人灭口这种话,虽已过去许多时日,他神色也云淡风轻平静无波,但此间心中经过如何天翻地覆,所有心痛也只他自己知晓,作为外人只能理解一两分。

了解这些江可芙其实想安慰几句,但气未消又不免说服自己一码归一码,最后只勉强的说出一句“真可怜,难为你了。”

知她嘴硬心软的又开始纠结,李辞微微笑笑,正了正头上箬笠,看向远处,扬声道:

“可惜了。我是个不孝子,父皇临终最后一个意愿,我抗旨了。没如他的愿一起泉下相见。如今便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决绝,都要待我百年之后了。就是不知父皇等不等得起。”

声音轻快,竟还似如释重负。江可芙有一瞬愕然,转头看去,李辞也正看着她。

“你”

“觉得我冷心?”

唇畔还带笑,但江可芙又觉得那不是笑。默然片刻,摇了摇头,也看向远处,声音还是讽刺的:

“皇家嘛,他先要做绝的,那就别怪父死子笑喽。”

似未料到她倒上道,轮到李辞卡了一下。江可芙看着他挑挑眉。已寒过心,确没多少父子情深了,但冷心冷肺的不孝子铁定是装的。他么,兴许知晓当时还流过眼泪都说不准。

“不心寒是假的,但我确实庆幸父皇走了。因为实在无法想象,我和他见一面,亲眼所见他对皇兄的不闻不问,得到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会变成什么样子。决定南下时其实我已经怨恨他了,这样想,他派人杀我或许才是最好的,起码我不会因皇兄遭遇而生的恨意折磨自己,因此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恨他了。”

语气古井无波,大概也算一种解脱。看着李辞,江可芙突然替皇室所有人悲哀起来,明明,第一次见那些人,没有过很久,也都是好好的。无法细究一切的源头,其实,自古都是老生常谈啊。

面上未表露,反带上不屑,轻轻“嘁”一声,看去天边:

“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