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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钰同意住院了,在张静得知真相之后,他就没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本来他准备了很多备选方案,上上策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行不通的话也可以找很多理由搪塞,再不济也不能拖累了张静。
可是小姑娘躲在自己怀里哭泣,泪水濡湿了前襟,她的所有气息都在告诉自己不要离开,刘钰准备好了的借口也好,理由也罢,在这一刻,对上张静固执的双眼,突然就变得没那么有意义了。
他想,如果要让自己看着张静痛苦离开,如果换做是自己,兴许会比她更疯。
住院无疑要花很多钱,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位列其次,每天看着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自己忙前忙后,来不及花时间去做她这个年纪应该去做的事情,没时间化精致的妆,没时间花几个小时去精修一张图,没时间做美甲,不会再对着刘钰耍赖,甚至到了要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肩膀去承担刘钰的人生,这才是最痛苦的。
最开始张静跟着刘钰时刘钰其实没什么钱,和很多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一样,他们住着小房子,挤公交挤地铁。
张静为了刘钰赌上了青春。
刘钰害怕张静受苦,所以拼命工作,努力赚钱。
张静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不够优秀,可是刘钰觉得自己才配不上她。
刘钰虽然个子高,长相很硬朗,眉眼线条分明,可也谈不上有多帅。让自己心爱的小姑娘跟着自己受委屈,他更加不甘。所以只能没日没夜的用身体健康去换人间碎银几两,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张静还只能拼命工作,上眼皮不敢挨下眼皮,恨不能成为那些扶摇直上的后来者。当初老板骂她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每天夜晚下班,张静就会带着满脸的笑容讲各种小趣事儿,有时是路上看见什么花儿开的很好看,有时又是公司新来了同事,七七八八的杂事都说尽了,都半分没提工作的辛苦和老板的挤兑。可是一个人的疲惫是由内到外的,是藏不住的。刘钰当然能看的出来,只是他不说,却总是配合着笑。
这事儿他是惯犯,忍耐力就有那么强,戴上面具就能骗得过所有人,可是骗不过自己。
一个人经历的所有伤痛都会给他的身心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表面上无迹可寻,但就像空气,看不见摸不着就不代表不存在。
张静陪着他说话,什么都说,有时候一觉醒来,刘钰还能看见小姑娘看着自己的脸发呆。
周末张静会陪着刘钰四处闲逛,漫无目的的,像一对七八十岁的老夫老妻,一起看日出,有一起看黄昏,一起闭上眼睛听风声,听阳光透过树荫的层层缝隙撒到脸上温暖的声音,听时间流逝的岁月静好。其实一起相处到老,柴米油盐,吵吵闹闹,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大多数人的日子不都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吗?谁有能大言不惭的说,因为生活过得太简单重复,我就不想活了呢?因为简单的日子也是最珍贵的日子,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越简单才会越显得宝贵。
张静专门买了一台新的照相机,拍最真实的照片,就是刘钰认为最真实的照片。一天一天拍出来刘钰的照片,不是幼苗出土后日益勃发的生机,是渐渐的沧桑,像是那天坐在寺庙前面的木质长椅时,头顶上的那棵百年老树。
张静不说,刘钰不说,他们却都心知肚明。
刘钰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想起那个远房亲戚,他的妻子花了家里一大笔钱,最终还是走向悲剧。
那天妈妈给张静来电话时,顺嘴提起了住在屋子后面的爷爷,“前几天你二爷爷来家里还去年你爸给装修的钱,整个人都瘦骨嶙峋的。哎,你二奶奶那天夜里犯了病,没人知道,静悄悄的就走了,你二爷爷这里个多月吃不进睡不着的,也是命运弄人呐。”妈妈唉声叹气的跟张静讲话,电话那头,张静沉默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匆匆忙忙的说了声“妈妈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张静控制不住的想,
四面八方都是沙漠,哪边都没有标志物,哪里来的方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