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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在房间里待的不分晨昏昼夜,爸妈急得不行。刘钰的离开给大家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
张爸张妈最开始的每天都会到张静门前苦口婆心的劝导,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就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可是张静总是整天整天的不吃饭,窝在房间里像一只发霉的蘑菇,要把自己憋出病来才好。
房间门从里面锁上,他们也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叫人也不答应,只好请来开锁师傅,强行把房间门锁卸下来。
张爸出门去送开锁师傅,张妈轻手轻脚的进去。房间昏暗无光,窗帘拉的很紧,张静躺在床上,偌大的双人床,她小小的身躯蜷缩着,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间,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张妈心里也难受,借着客厅传来的光亮,看着女儿愈加瘦弱的脸颊,心里泛起难言的忧伤。
帮她理理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头发,帮她牵牵被角,也实在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所有伤疤给人带来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愈合,可是伤疤还在,指尖抚过去时,还会勾起往日疼痛的记忆。
张静就这样浑浑噩噩了半个月,也渐渐能下床整理自己,打扫干净房间,吃饭,和爸妈聊天。
只是睡不好觉。睡得好时一夜无梦,睡得不好就会断断续续的梦见很多东西,场景混乱着切换,谁也看不清。但是张静的问题在于,夜里根本无法入眠,或者说,不敢入眠。
妈妈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静静,咱们听话,去看看医生。这么长时间的睡不好觉是不行的。”
张静执拗着不肯,倒不是因为矫情,实在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出现,无论是站在茶几前,阳台前,还是厨房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不出现。就算走了,这样的日日思念,怎么会没有一点回响呢?
可是梦里有。
那天张静哭了很久很久,大概是实在很累了,眼皮粘到一起就进入了梦乡。
她回到了那个鲜花小镇。站在镇子口那儿,张爷爷正低着头编花,张奶奶坐在一旁帮忙,抬头看见她,咧嘴笑了,
“小静买菜回来啦?”
张静低头看见自己手上提着的白菜还有一兜橘子,十分自然的跟张奶奶打招呼,
“是呢奶奶,您跟张爷爷吃了吗?”
“吃了,我们年纪大晚饭吃的早,睡得也早。这不,吃完饭趁着天还没黑,你张爷爷非得再做一会儿,老小老小,越老越小。”埋怨的话,语气里却开心着。
“张爷爷开心您就让他做呗,到时候给我也编朵花才好呢。”张静打趣着走远了。
地点突然转到当初旅行住的旅社旁边的那户,本来住着一家三口人,这回不知怎么的,屋子成了他们的。妈妈正站在屋门外收早晨晾上去的衣服,爸爸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刷手机。
张静跟爸妈打了声招呼就往屋里走,嘴里自然而然的喊了一声刘钰,可是没人答应。
她把菜放到厨房,转身看见刘钰突然出现在面前,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五官都像是粘上去的,没什么生气,只有一双眼睛带着冷漠的光芒,像要直直的刺穿她的心。
像是借了这张脸,借了这身躯,但是气质由内而外,那不是刘钰。
他开口,声音冰凉不带温度,“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不管你认识的刘钰是什么样,不要混淆我和他,叫我的名字,我会恶心。”
话音刚落,梦里的场景变为昏黑一片,那些美好的,温柔的,静谧的氛围被全盘打散,分毫不剩。
张静就惊醒了。妈妈坐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骤然看见自己醒来,还来不及切换心疼又委屈表情。张静看见了她眼里的憔悴,噩梦中骤然惊醒的胆战心惊被一股心酸替代,大家都过得这么累了,该怪谁呢?
谁也不能怪,谁也怪不了。
她突然就想通了,这么下去会让爸爸妈妈担心,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继续颓废,所以她按照爸妈所期望的那样一天天变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敢入睡,因为入睡时候,会看见那个截然不同、顶着刘钰的脸、却说着最狠心的话的人。
有时他会来,有时不会。张静既想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又害怕见到。日日被镶嵌在相框中的面容,禁锢在手机屏幕里的样貌,在梦里会动会说话,这当然是很令她高兴的事。
可是没有温度。
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她自己也知道不行。看心理医生,可能会让自己彻彻底底的接受刘钰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事实,那也将意味着,梦里不再会有他的踪迹。
可那不会比现在好。现在睡不好是一方面,但是入睡之后,偶尔也会在睡梦里梦见他。
即使那个人会面容阴鸷的推开自己,让自己不要靠近他,那也比完全忘记他要好。
但是张静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陪伴了自己二三十年的父母。父母有什么错呢,他们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得好一点,至少,不要像现在这么憔悴,好像一阵风吹来了,她就能像纸做的蝴蝶一样飞走。
所以张静还是选择了妥协。
张静的问题在心不在身,所以去挂了个心理医生的号。
这年头心理医生不多,技术精湛的更是甚少,偏偏如今都市的打工人们或多或少的都会存在一些心理问题。简单点说就是供不应求。
去看医生是爸爸妈妈陪着自己一起去的。陪护人员不得入内,所以张静单独进去。妈妈不放心,从小到大,没有哪儿一次看病是让她一个人去的,这生病的人,心里是最脆弱的,倘若生病时还没人陪,那病人得多难受呢。
张静只得跟妈妈重复着,“没事儿妈,我就是进去跟医生聊聊天,估计得好久呢,您要是无聊了,就跟爸一块儿去四处逛逛,我好了就给你们打电话。”
爸爸也劝,“你看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到了门口了,你又不肯让女儿进去了。咱们俩就在门口等着,一会儿就出来了。”妈妈只能答应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