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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蜜酒酿刀鱼(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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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高高瘦瘦的,是英国公四姑娘,那位白白胖胖的是六姑娘,都是一位姨娘所出,也不知怎的,南辕北辙的,看上去一点不相似。”

张三郎未过门的媳妇儿,风姿绰约尚探花郎的妹子,喝到“时甜”第一杯牛乳茶的小尚姑娘,正坐在含钏身侧,一本正经地同含钏说悄悄话,“咱们右手边的北国公家的姑娘,全都是庶出,正室夫人生了四个儿子,这种时候便只有带着庶出的姑娘出来应酬那边那个就是勇毅侯府的八姑娘,自从死了之后,他家好久没出门应酬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天气这么好,这位八姑娘还穿着薄袄子,不热吗?”

张三郎,你知道你媳妇儿是个话痨吗?

含钏摸了摸起茧子的耳垂,面无表情地再喝了一盏茶。

她被动接受北京城各大公卿世家千丝万缕的八卦,快小半个时辰了。

小尚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消息?

长得甜甜的,笑得甜甜的,弯眉,一对笑眼像明亮清澈的月亮。

可,一张嘴,嘚吧嘚吧嘚吧。

她还以为小乖在她耳朵边上踏蹄子。

含钏眼风一扫,小尚姑娘杯里的茶已经空了。

也是,说这么多,一定渴了吧?

含钏贴心地斟了一盏茶汤,递到小尚姑娘手中。

小尚姑娘眯眼笑,腮帮子鼓鼓的,像只眉清目秀的小松鼠,“钏儿,你真是位温柔聪明的姑娘。母亲叫我来陪着你,我是百般愿意的——那盏牛乳茶你当真是不知道我想了有多久,还有‘时甜’的芝麻杆,母亲说三郎君在考学,咱们也不能过得太快活,否则会不和睦,这才一直没去了”

尚御史夫人,是有大智慧的人呀!

这要是小尚姑娘在张三郎辛苦考学的时候,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张三郎能气得个半死

含钏抿嘴笑起来。

小尚姑娘见含钏笑了,也笑了,笑得纯纯的,往含钏这处靠了靠,小声道,“母亲说,你认祖归宗之后,不会再进灶房了。”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惋惜,“太可惜了,我吃过这样多的菜式和席面,‘时鲜’的席面是真好吃,且都是外面吃不到的”

含钏喜欢小尚姑娘。

这样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只有父母和睦、家庭安稳,从小在庇护与娇宠下长大,才能养得出来。

“你来,我便下厨做给你吃。”含钏抿唇弯眉笑道。

小尚姑娘笑得更欢喜了,以茶作酒,同含钏碰了个杯,“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叫我齐欢吧,我大名叫做尚齐欢。”

含钏拿着茶盅,斜了斜,回应般再碰了一个,“含钏,贺含钏。”

齐欢愣了愣,“你既是曹家的人,又如何姓贺?”

“因为她爹是入赘的,她娘是漕帮做漕运的,一个为了钱入赘,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自然是不讲规矩,更没有道义。”

一个语声中的嘲讽丝毫不掩饰的声音,在背后突兀响起。

含钏放下茶盏,一抬头。

果不其然。

另一个自小在被庇护与偏爱中长大的姑娘。

张霁娘。

她竟还有脸,出现在京城姑娘家的社交场合?

含钏偏头看向不远处的东南角,桃花开得正盛,重峦叠嶂,如云朵一般的粉色点缀在假山石上,夫人太太们正围坐一块儿吃茶斗枣。富康大长公主坐在外围,与一个戴着赤金云纹流苏簪子的老妇人说着话。

齐欢适时凑过头来,低声道,“富康大长公主前些时日去哭了皇陵,宋太后在旁劝了两句正逢西北西琼部落被屠族,前朝和亲的固安郡主如今生死不明,宫里好似有意想封张霁娘为县主”

含钏心头一惊。

什么意思?

原先和亲的是藩王所出的郡主,郡主生死不明,她知道曹醒与徐慨等人远赴北疆所谓何事,如果当真是为重新结盟,再出一个宗室女和亲,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宫中当真是如此打算,如今放任张氏,倒有几分回光返照的意思。

齐欢侧耳再道,声音轻飘飘的,“这些消息还未公开,摸不清张家是否猜到了。”

张霁娘一番话声音不大不小,姑娘们的目光纷纷转了过来,一下子静谧了下来。

当“嘎嘎嘎”的声音消失了,含钏一下子还有些不习惯。

含钏揉了揉耳朵,缓缓站起身来。

张霁娘斜着下颌,目光轻蔑地看向含钏,“怎么着?见到我,很惊讶?”

含钏静静站立,未置一词。

张霁娘讥讽地勾了唇角,“一早同你说了,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就算你在官牙那次占了上风,宫中内廷不也没对我作甚吗?甚至你那不成器的哥哥,还被外派到了别的地方”张霁娘抿嘴笑了笑,“确实没想到,会在这儿再碰到你。”

环视一圈,笑道,“也不知你来是给这席面做饭的呢?还是做清扫的呢?”兀地提高了声量,“大家伙的,还不知道吧?这位曹家的姑娘,姓贺,父亲是入赘的,父母都死得早,她从小就被拍子卖进宫里去,伺候人!做饭!如今又在京城开了家食肆,故作神秘,开了家谁都能去的食肆。”

“一个身份低贱的庖厨,如今改头换面了,也配与大家小姐们坐在一处?实在是脏了这里的凳子!”

有几个小姑娘跟着张氏的言语,把眼神放在了含钏身上,方才没注意,如今详细看看,倒是惊了一惊。

这张脸

算是北京城的大家小姐里,数一数二的样貌了吧?

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手掐着帕子掩住了口鼻,窃窃私语道,“我说怎么闻到一股油烟味呢?症结原是在这处。”

“他们说,衣裳上沾染的油烟味是消除不了的,一辈子都要带着”

“看相貌,倒是看不出做了这么多年伺候人的下人呢”

女孩们的窃窃私语,显得刻薄又恶毒。

齐欢蹙了眉头,心火顿生,正欲开口,手腕却被含钏一把拉住。

含钏目不斜视地从张霁娘身边擦肩而过,如同想起什么似的,堪堪站定,开了口——

“凤鸣胡同的风景还行,只可惜呀,你们家没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