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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卫冶说,“烧着玩儿,谁敢抢就白送他!”
李岱朗撇着茶末,正呼气儿呢,就撑不住笑起来:“你啊,这么些年不见,还是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就仗着圣人偏宠你。”
“我刀快,圣人自然喜欢。”卫冶说。
李岱朗:“那你此番……”
卫冶随手将桌上的书册翻得哗哗作响,又搁下了:“我此番来,可是专门为了润枝兄来,兀鹫的骂名可谓是天天都能听见,我在外边儿都不消停。但今日之后就不同了,北覃的兀鹫叫一声,润枝兄恐怕要喜气洋洋,笑不拢嘴!”
“不急着笑,你一来,我日日就能笑,不过我倒是真好奇,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李岱朗却突然坐正了,也撂下茶盏,“你得知道,姓卫的长宁侯本就惹人注目,人也不知道上了哪儿去,那可真是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你死了呢!”
“叫那帮碎嘴子话别瞎说。”卫冶笑道,“我不是,我还没活够呢,不想死。”
李岱朗的手指摩挲着桌面,轻轻敲了下:“话是这么个理,可这日子不好过啊,他们不懂,我懂你,有时候北都待得久了,人都变个样,还真不如撒开手出去一趟,好歹还能做做自己。”
“做自己哪儿有当英雄好玩?”卫冶说,“但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哪儿有活着的英雄——偏偏我那年少时的英雄梦可还没做够。”
李岱朗重新端起茶盏,长吁口气:“好啦,不跟你话里有话的聊了,没意思,向来聊不过你。说吧,大张旗鼓地来,又不肯让人知道是谁,你那漂亮脑袋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卫冶说:“不是说了么?来给你送喜气的。”
李岱朗忍不住笑:“你如今连个名姓也不敢留,我也被外放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当官儿,咱们俩,北都里如今活生生的俩笑话,侯爷,喜从何来啊?”
“就在这儿,喜在去日已久,喜在来日方长。”卫冶嘴角缀笑,话里渗透着一股藏不住的凉意,“只要你肯帮我点小忙,替我备下安榻,再找机会将那鼓诃城的徐大人请来一趟……哦,对了,顺带还得替我当日的好对门,周府刚年少失怙、中年丧夫的娘俩正儿八经发个丧,也请他俩来府上做个客——你瞧,这么一来,好事儿你做了,福报怎么会不跟着来?”
李岱朗捏着茶托,半晌才道:“不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卫冶理所当然地自作多情,说:“因为你心里有我,要不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长大了不少,你还能单凭一眼就认出我来?”
李岱朗:“……”
这玩意儿还真是连不要脸都一同当年!
“而且就我所知,大人你惹了天家事,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卫冶说,“要不堂堂长衢客,怎么只能沦落到上这抚州边蛮养王八?看那绿池子,啧,我有时候真的都不愿细看,怕脏了眼,况且是你这崔院史的门下贤生。”
卫冶斜眸挑他,眼尾都沁着笑意,只是笑不进眼底:“润枝,真不要我疼你?”
“……真够不要脸的你。”李岱朗半真半假地抱怨,“你还当从前领着那群兀鹫拦山,四处游荡着就能捞银子啊?我可是圣上钦封的抚州知州,行的是督查一职,哪能这么使唤——何况这是本官府上,你说了算?”
卫冶:“那感情巧了,我这人就是圣上亲笔题匾的黑店,过可以,得多收点钱。”
李岱朗顿时被他这股“此山是我开、若过需留财”的土匪气势震住了,登时有点儿一言难尽地喝了口茶水,压个惊。
他沉默片刻,问:“你现在又使唤不动北覃卫,能帮我什么?”
“‘花僚’。”卫冶咧嘴一笑。
李岱朗闻言,神色一凝,只听卫冶游刃有余道:“这可是个肥缺,我知道你这些年也一直在查,可惜手底下的人不够,自己又在台面上,很多事不方便亲自出手,很烦吧?所以我才不辞辛苦,不远万里,想着给你排忧解难,你既然不信我死了,又怎么会信北覃卫没人可以由我使唤?赶巧,我手下的‘兀鹫’这两日来报,说是跟到人了……你这边一旦跟上,我随时能叫人动手。”
李岱朗不说话了。
“再考虑考虑吧,脑子多动动,我手上要没点东西,怎么好意思来拦山打劫?”卫冶说,“况且你再仔细想想,但凡知州任期三年满,按理就要调回北都述职,届时是迁是谪,不都得看这些年的建树么。树挪死,人挪活,帛金没了便没了,就是红帛金也还能再赚,让人凭空半路抢了也比不上人命值钱,可这政绩就这么些,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卫冶歪头看他,静了少顷,又对他笑:“肯松脖子让我咬一嘴么,李州府?”
李岱朗黝黑的眼珠子一转,缓缓笑起来:“哎,当年还在崔院史手下时,我就说了,得亏卫冶是听老侯爷的进了北覃卫,要不然对朝野上下可真没好处。”
“是啊,所以这不是专来寻你玩儿。”
卫冶不急不躁地徐徐一抬手,冲他似笑非笑地抛了个斜眼,很是狭促:“佥事大人好这口,哪儿能怪我本事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