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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病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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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不断:“……”

任不断看了卫冶一眼,到底良心还有些许残留,冷酷道:“不去,人早睡了,压根懒得搭理你。”

卫冶疲倦地眨了眨眼,闻言却慢慢笑起来:“哎,这小没良心的……我以为他就是委屈了,闹会儿脾气就算,还真生气了啊?”

这情形倒在卫冶意料之外。

毕竟一般来说,不管他做了什么混账事儿,封十三通常和他怄气一阵,自己也就好了,然而现下起了龃龉的这事又混账的不在同一个量级上,卫冶那颗可进可退的怂蛋心,一下子又在身体内占据了上风。

发作前一路上打的腹稿没法用上,他当即一声不吭地再次闭了嘴。

见卫冶已经有心情琢磨这个了,应该是发完病了,要么就是没再疼得厉害。

任不断争分夺秒的幸灾乐祸道:“哈,我给你支个招吧,你赶明儿一早就过去,守到寅时该读书习武了,门吱嘎一开,你就直接往人门槛上扑通一跪,再‘咣当’俩响头一磕,我担保他直接气不动了,没准儿还能给你笑一个……”

卫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主意,回头一到北都,我就给童姑娘介绍百八十个青年才俊相看——作为谢礼,出谋划策还得靠任兄你哈。”

任不断瞬间止住话,眼睁睁地看这只敢和他私下耍横的怂货尖牙利嘴,再次把他噎住了。

见状,卫冶颇为得意地一笑。

不过这点得意也只供他欺负周府那孤儿寡母,以及欺负任不断这么个高龄光棍儿,一想到明天睁眼就得应付的一堆事,尤其是其中事儿最多,最难搞,还敏锐太过以至于不能随便欺负的封十三,卫冶又有些笑不太出来。

“算了。”卫冶慢吞吞地说,“把灯笼挂他俩屋檐下就回屋休息吧,什么事儿到时候再说。”

任不断拎了灯笼就要走,逃难似的头也不回。

卫冶轻声叫住他:“等等,药先给我,明日再给你准个假——实在想去,就去看看呗,童无瞧着气色不错。”

通常来说,要是这人没在榻上病得下不来地,还能百年难得一见的干点儿人事,总会有事相求。

任不断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冒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听身后那人憋着满肚子坏水,绷不住笑了起来,干咳一声道:“你那法子,我方才仔细想了想,搞不好还真能用上……这不假都给了,要么你起早点儿,叫醒我去上门请个罪?”

卫冶平日里惯爱装蒜归爱装,决定好的事基本都会照做不误。

第二天日头还没亮,闭眼了没到两个时辰,此人便效仿古人闻鸡起舞,听着任不断半死不活的叫起声睁眼下了床。

卫冶洗漱完毕,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自己折腾出一副足以让美色误人,最好能误国的芳容,摸着夜色飘出了屋。

临走前,这天不亮就惦记着搔首弄姿的孔雀成精还不忘拧眉一挑,冲任不断十分嫌弃道:“有些话,你也别怪我说得难听,童无是小时候磕破了脑袋,不怎么能笑能哭,但人姑娘又不傻不瞎,你这样子去见人,不被你吓跑都算心志坚毅的了!”

任不断一脸困觉未醒的愁容:“不劳惦记了,您先操心您自己吧。”

卫冶不屑地合上门,愈走愈远的声音从门缝里飘了进来,无比嘚瑟地说:“行,看着吧!我保准今晚上你还是光棍一条,十三已经痛哭流涕地与我握手言和了……”

被他在背后这么一咒,原本就睡不安稳的封十三更加疲倦地醒来了。

说句实在话,封十三这短短的十三年人生里,不在意的人有一箩筐,基本上满大街都是。恨的人说多也多,说不多也不多,能用手指掰着数清。可要说他真心实意羡慕过谁,那还真只有一个陈子列。

封十三在午夜梦回时见过多少次那道戴着傩面、提刀淌血的身影,幼时又有多少次在他娘沁满苦痛的哭声中睡着。

挣脱梦境后,他就有多少次羡慕过陈子列这十年如一日的踏实睡眠。

直到封十三/反复多次叫不醒他,不耐到准备撇下他直接走了,才听见陈子列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声音含糊不清地问:“唔……怎么,哦……啊?还在惦记啊?”

这一串反应弄得封十三十分后悔没有直接踹醒他,这样就只用听一声“啊”。

封十三木然道:“我没惦记。”

“怎么没?”陈子列打了个哈切,嗓音里囫囵了几个字儿,“鸿门宴知道吧?就你昨日三番五次跑去蹲人,汉高帝都得庆幸当年惦记他的不是你——别瞪,我说真的,项羽要杀他都没你看得勤。”

封十三一脚把人踹下了地,弯腰曲背穿着鞋袜,没再理他。

封十三原先计划得很好,先练一套拳醒醒神,再去见教习师傅,待到一个时辰后用早膳,接着进书房习文——就跟从前拣奴不在的时候一样。

不同的是,从前拣奴不在,也只是不在院里,起码不会同昨日一般,连个声儿都不出,就凭空消失了一整天,任凭他怎样的等待也等不回来,等到的只有语焉不详、神色躲闪的任不断。

他的拣奴仿佛是随风飘散在了抚州的夜色里。

“也许是再也找不着了。”封十三想。

可房门还没出,封十三的这个想法就先一步被目之所及的一切搅得心乱如麻。他瞬间僵住了,下意识屏住呼吸,收敛起那飘如轻烟的活人气,整个人都仿佛沉进了无声无息的夜里,连说句话的思绪都还没拾掇出来,便已收住了脚。

院廊挂满了各式的灯笼,廊下立着个人。

封十三停在院前廊口,周遭风一动,青竹便也簌簌作响。

夜深得黑,边缘处又隐隐透着亮,不远处传来了打更的声音,震得他耳膜也跟着“噌铛”不止,院内此时却好似未受影响,竹林挡住了大半的金风,唯独掠过了几缕,不仅卷起几片尚未燃尽的纸片,还吹得两侧檐下的灯笼来回碰撞。

脚尖所抵处恰好斜出条阴阳线,所有的声响都碎在这里面。

卫冶一身轻薄的单衣,立在池廊里,昏红的灯笼罩着他,像一尾金鱼被困在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