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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婉凝视着指间的那块阿胶,看了不知多久,泪意终是淡去。一抹复杂的笑意溢至唇角,她怔怔地笑了声:“也好,又少了一份顾忌。”
路遥在翌日天明如约再度到了冷宫,彼时那块阿胶已然泡得黏软,路遥用镊子拈起一角查验,道是无事。
徐思婉又让他验了当中的位置,果不其然,是当间的部分添了东西。
徐思婉听了答案,眼中已无半分波澜,只问他:“是什么?”
路遥道:“娘子若要问具体是哪几位药,臣说不准。臣只知道,这几味药皆为性寒之物,长久服用伤及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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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又说:“女子用得久了,则不能有孕。亦可能月事不调,但就因人而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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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路遥摇头,“这药分量极微,药性也温和,不会有其他害处。娘子日后若想有孕,臣开方为娘子调养,便也可行。”
徐思婉听罢心弦一松,花晨更是直截了当地松了口气:“那就好。若四小姐真要害娘子性命,那可真是蛇蝎心肠了。也不想想从小到大这些年,娘子是如何照顾她的。”
现下再说这些,已没意思了。
徐思婉摇摇头,目光定在路遥面上:“现在我们姐妹两个,你只能选一个人尽心了。她身怀有孕,你若选她我也不怪你,只是今日这些,还请你心里有数,不要说出去。”
路遥苦笑:“臣是奉娘子之命去照料的悦贵人的胎,远近亲疏,臣心里有数。”
“那好。”徐思婉勾唇,“既然如此,我有所求,便也直说了。”
路遥欠身:“娘子但说无妨。”
徐思婉思索半晌,先问:“你且告诉我,太后的病情究竟如何,能否痊愈,又还有多少寿数?”
路遥屏息:“太后的病已入胃经,乃是不治之症。但若太医院精心调养,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载,也还熬得住。”
“那便够了。”徐思婉缓缓点头,转而笑意更浓,口吻明快地又问,“那你究竟有没有本事弄一个死婴来宫里?”
正月十六日夜,京中落雪。
这场雪下得并不算大,但因夜晚天气寒凉,皑皑白雪还是渐渐积了起来。徐思婉拢着厚厚的斗篷在廊下立了许久,眼看着积雪覆盖枝头、遮住地面,好像能将世间的一切爱恨都覆住,只留一片清清白白。
唐榆一直没有扰她,任由她独自站了许久。直至夜色又黑了些,他安静地进了屋去,不多时又走出来,拿了只新盛好炭的手炉给她。
她回过神,伸手接过,他自然而然地将她原先捧在手里的那只拿过去,望着雪夜重重地舒了口气:“你是因何对你妹妹起的疑?”
“嗯。”唐榆又点头,“然后呢?”
夜色已很深了,屋中光火尽熄,只床边留着两盏供她读书的油灯。眼下她坐在茶榻边沿,与拔步床相隔十余步,昏暗的光火遥遥映照过来,将她这一抹笑勾勒得有些鬼魅。
他诡异地发觉自己已然被她的话说服了。可同样的话若由旁人口中说出,他大概只会觉得是谬论。
所谓女妖蛊惑人心,或许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就送去胡云。”徐思婉笑意更浓。
他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唐榆缓缓点头,思索了片刻,又道:“那你又为何还让路遥去寻死婴?她若真是联手皇后在诓你,你岂不是正好中了她们的计?”
“也好。”他薄唇轻抿,不再推辞什么。等她更衣后躺下身,自己便也取来被褥,将茶榻简单铺了铺,而后褪去外袍鞋袜,就睡下了。
“或许有吧。”徐思婉并不否认,答得轻松。在雪夜里站了太久,她到底觉得冷了,就转身回屋。唐榆跟着她进去,在她步入卧房时自然而然地绕到了她身前,帮她解下斗篷。
徐思婉说:“明日你从库中点出五万两银子,送去镖局,嘱咐那镖头亲自督办,押去蜀中。另再取一百两黄金,就说是给他和镖师们的辛苦钱。”
唐榆见状也不再多留,又去集市上买了些徐思婉爱吃的点心,就回了宫。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他数年来只消值夜都心弦紧绷得毫无睡意,但现下依着她的话想“不是值夜”,心弦竟顺理成章地就松下来,没过太久,就已昏昏睡去。
唐榆望着她的笑,一时却仍不能参透:“到底什么意思?”
她们懒得再多看她一眼,但她倒乐得听一听宫中闲事,只当解闷。
“然后一并送去胡云县城,开设粥铺,分给灾民。”
唐榆蹙眉:“这还能是为什么?你们同为宫妃,她怕是一早就想在圣宠上压你一头了。”
而新人中最得宠的……一时间竟不大说得准。
虽说是身在冷宫也仍有诸多谋划,但后宫众人都已认定她再也出不去了,便也无意在她身上多费工夫。
这样的灾情,朝廷自要调集粮草赈灾。
“不。”徐思婉摇头,“你不了解她,我不信她会为了一个男人如此费心。”
他去那镖局将徐思婉的意思说与镖头听,那镖头叫丁鹏海,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个老实厚道的人,还没听完就笑了:“呵,我从前只守着这镖局,和徐家打交道并不多,未成想倒真是个有善心的。得了,你回去告诉这位娘子,这事我准定给她办妥,至于这辛苦钱……”
小林子打听之后盘算着说:“下奴听闻皇后近来身子又不大好。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她便又格外紧张起来,生怕再有宠妃危及后位,索性往陛下面前轮番推荐美人。陛下究竟有多少喜欢倒说不好,但碍着她中宫的身份和她的病情,面子也总是要给的,这阵子有四五位娘子风头都很盛。”
在那样的境地里,人与畜生都没有什么分别了,活下去才是天大的事,谁能让他们活,谁就是在积德行善。
“嗯?”她落座在床边,笑吟吟地与他对视。
翌日天明,唐榆便拿着足数的金银出了宫。银子俱是银票,金锭则装了一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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