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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历史开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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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信口雌黄。

“嗤。”谢卿冷笑,语气里是对她的不屑,他的手摩挲着她的胳膊,随意晃了晃,淡声道,“这个,够买你说的那个,一万个。”

是啊。

所以,你覆我大雍的时候,我带着它,也够换盘缠逃命了。

多谢。

李绥之咬着手指甲,过了会儿,沉默着走到角落里,蹲在一个穷酸简陋的小盒子旁,两只小细胳膊伸进去鼓捣。

谢卿坐在她的位置上,随手批注着几个军事要情,瞥了眼:“找什么呢?”

“是我爹给我酿的女儿红。”她红着眼睛,举到他面前,“给你。”

谢卿浅淡地笑了笑,扫了一眼那坛女儿红:“你当初从家里辛辛苦苦带出来,就是为了送给我?”

李绥之舔了舔嘴唇,知道他是嫌弃,点了点头,没说话。

“谢了。”谢卿也没再问,单手接过,托在手心,另只手揉了揉她的小胳膊,亲昵又逗趣地喊她,“小女儿。”

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伦,不论身份如何转变,注定永不得见天日,只不过位高权重的两个人,胆子愈发大了,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亲昵举动。

但,这也不能改变这段关系的本质,以及,被不知情人撞破后的不耻。

比如,现在。

之前李绥念千求万求,想留在李绥之身边,她发了毒誓,李绥之也知道她心里念着孩子,答应了让她在慈宁宫做差事。

派人盯着她,总比她到处乱跑乱说要强。

离宫一年,李绥念的性子确实也沉稳也不少,数月来,行为处事没有任何异常,今天,也是照例来给太后送些温补的汤药。

只是,这汤药没来得及送到李绥之手上,李绥念就因为震惊松了手,瓦罐碎了一地。

“李绥之!谢卿!你们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她惊慌地倒退,不小心踩到裙子绊倒,手被象牙碗划破,鲜血流了一地,狰狞可怖。

谢卿淡淡垂眼,不疾不徐地向她逼近,冷声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不知廉耻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李绥念因为惊恐,嗓音更为尖锐,每一声都好像能刺在人心上,“我要昭告天下!大雍的太后,万民景仰的太后,私下竟然是这般淫/秽/浪/荡!”

面对她的指控,谢卿置若罔闻地点头,平静道:“那就把两只眼睛都挖了吧。”

一直到此时此刻,李绥念也不知道谢卿不仅仅是人臣,她惊声尖叫,头上的素簪子都摇下来,既慌张,也料定他不敢。

谢卿却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语bbzl 速慢到像是凌迟处死的刀:“太吵了,舌头也割了。”

他抬了抬手,李绥念就被拖下去,也不过才出到殿外的工夫,李绥之就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处暑节气,骄阳似火,李绥之裹了裹外裳,打了个冷颤-

谢卿回宫就像一页历史的开篇,这一页之后,记录的都是李绥之被软禁在慈宁宫的生活。

严格来说,也算不上软禁,只是她但凡走出慈宁宫一步,身后必有人尾随紧跟,几次之后,她也就不肯再出去了。

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李太后不知廉耻,逆取顺守,坤宁宫内酒池肉林,与奸臣勾结,使逆贼不废一兵一卒闯入我大雍,诸如此来女子误国的责骂声,她长卧高榻听得到。

北燕破了大雍十三京,潇淮,秦湘,她也听得到。

李绥念在冷宫里,摸瞎写一本《奸臣录》,她不仅听到了,还差人取来,拜读了一番。

不愧是饱读诗书的高门贵女,就算瞎了眼,也还是能摸到字的形状,虽然乱了些,还是能看得清内容。

她什么都知道,不用出去。

夏花凋谢,落了秋叶,冬天的宫墙像是死去多日的漂亮女人,艳丽而冰冷。

茫茫大地银装素裹的那日,雪似棠梨,清白地落在地上,又被人踩得破败不堪。

李绥之看雪时,听闻谢卿孤身一人,重回京城。

她换了件新衣裳,迎接他之前,先在宫里走了一遭。

她去了过去从来没去过的内庭,看到那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呆板木讷,没有丝毫人气。

这些被褥的主人们,日夜渴望的,也不过是成为哪个宫里的主子,她们从来听不到新主更迭,宫中小主们绝望的哭喊声。

或者听到,也不甚在意,总觉得光鲜几年总比佝偻一生要好。

李绥之很想告诉她们,不是这样的,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光明的可能。

后来,她又去宫外看了爹娘,今时不同往日,李绥之不能再同他们亲昵撒娇,就算是血脉至亲,见了她也要跪下,唤一声太后娘娘。

而她的父亲,听了些风言风语,板着脸,没有同她讲过一句话。

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冷眼相对,她竟也没觉得多难过。

午门外,她遇到了鸿胪寺卿张挡,一个她曾经下跪求过,让他不要放弃大雍百姓的好官。

张挡跪地,声音已是颤抖,大袖衫迎北风猎猎作响:“太后娘娘,您不必如此啊!”

李绥之扶他起来,目光坦然:“不必如此,也已经如此了。”

张挡不甘望天,痛锤心口:“娘娘衷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老臣岁人微言,但愿为娘娘佐证!”

“爱卿不必妄自菲薄,您是本朝重臣,言语掷地有声,绝非人微言轻。”李绥之从容笑道。

说完,她抬头,看着西坠金乌,知道自己该走了。

她一步又一步,踩在薄薄冬雪上,脚印像是不慎模糊的匕首,把这荒唐人间大地刺出粗鄙痕迹。

对张挡那bbzl 声毅然决然的“不必了”,清冷的仿若是从月影广寒宫中传来。

国库亏空,何必为她一个将死之人,劳民伤财。

反正,她都不会再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