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倩玉小说网https://www.qianyuw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他这句话说完,屋里众人还没怎么样,外头走廊上却忽然有个人晕过去。昆仑奴手脚快,连忙扶住那人,怪腔怪调地叫道:“呛冬,呛冬——”
崔泽心中透亮,叫了陈龙玉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陈龙玉低头回道:“许是昨夜值守,受了些风寒。张兄弟体力不支,这才晕了过去。”
“你送他回去休息。我这里不用人跟着了。”崔泽吩咐完毕,回头便看到崔滢若有所思的眼眸。朝她微微颔首,肯定她的猜想。
他今日特地带这两人过来,确实是别有用心。
当初决定留下这两人,有着不同的考量。陈龙玉是皇帝安插的眼目,只能装聋作哑,假做不知。
至于张冬,则别有用处。既可以借他的手放出假消息,引清平王世子入彀。也可以扮猪吃老虎,在张冬栽赃作恶之时,不露痕迹地将真相摆在陈龙玉面前,便可借机在皇帝面前绝地反击,一举扳倒清平王世子。
进可攻,退可守,可谓是一记极妙的暗棋。
只是如今这些考量都已不再重要。
阿滢回来了——还另有了全新的身份,不再是他或真或假的妹子,不再是朝廷用以笼络重将的宗女。如今的她,如同世上任何有权有势的男人一样自由。
崔泽满心里既有欢喜,又有不安,如同漫天的星斗嵌在心上,密密麻麻,不可计数。想到她终于不用嫁给别人,心里无限甜蜜。想到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能留下她,又惊惶难安。
今日特地让张冬来这里,便是想让他知道叛主的下场,以后老老实实做人,不要妄生事端。
他没想到的是,崔渐的手端竟如此酷烈。
东阳王府侍卫骤然晕厥,这事短暂地吸引了室内众人的注意力。领了崔泽的吩咐后,陈龙玉迅速带走张冬,室内重又安静下来,左右宗正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顺宁王世子轻咳一声,起身去扶了一把清河王世子:“我想这里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两位好好说话,切莫伤了和气。”
“误会?”崔渐大剌剌坐在座位上,身子微微前倾,手臂放在桌上,硬是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挤得旁边的右宗正不得不侧了侧身子,“什么误会?你既然这么喜欢凑热闹,那你来说说,那日去京兆府告我的下贱东西,怎么会认识你顺宁王府的管家?难道这也是误会?”
话说到这里,也就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熙和王世子朝左右宗正举举手,领着从人扬长而去。
那颗栩栩如生的人头摆在地上,谁也不敢去动。清河王世子被那双凸出的眼珠子盯着,脸色灰青,扭头出去,不一会儿,传出狂呕的声音。
左宗正铁青着脸,骂了一声:“畜牲。”起身正要走,却见个小二手头抱着一件金碧辉煌的鹤氅进来,口中一壁声道:“哪位是演世子?小人奉命送衣裳来,请演世子更衣。”
崔滢往他手里看了一眼,冷冷道:“什么人穿过的腌臜东西,也配送来给我?”
小二忙陪笑解释:“是敝东家今年新做的,并未上过身。腌臜二字,委实谈不上。”
“是么?”崔滢挑了下眉,俯身端起一碗汤汁浓郁的红烧狮子头,就着众人震惊的目光,小二张大的嘴,徐徐倒在鹤氅上。
小二手发着抖,却硬是没敢躲闪,眼睁睁看着一碗深红的浓汤稠液渗进羽毛肌理,顷刻之间,滴滴答答漏到地上。
“这还不够腌臜?”崔滢放回碗,随口问了一句,又侧头看着顺宁王世子,“下次送衣服,记得洗干净手脚,我不喜欢脏手碰过的东西。”
顺宁王世子好脾气地笑一笑,轻声解释:“演世子多心了,我不过是可惜你这身狐裘难得,不及时清洗,恐落了色,糟蹋了好东西,老天爷也要怪罪的。”
又自打了一下脸,自嘲道:“这话就叫人好笑,难怪别人都笑话我是个迂腐人,守财奴,见不得一丁点儿浪费,哪里有半分世家公子的模样?如今一看,果然,我连泽世子的丰神雍容都比不上,更不用说演世子这样的倜傥潇洒了。”
左右宗正不由得把他上下打量一回,这才发现,看似他也穿着与其他几位世子一样的便服,仔细一瞧,领上无花,身上无纹,着实素淡。且那衣衫显然是穿了数年的旧衣,胳膊领口已经磨损起毛。
崔滢狐裘脏了,不愿骑马招摇。好在酒肆附近必有车马行,崔泽亲去雇了最宽敞的四轮马车,陪着她坐在车里。
崔滢窝在他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奇怪,我连左宗正都骗过去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竟让顺宁王府那位对我起了疑心?”
“会不会是你多心了?兴许他就是那起节俭性子?”崔泽已经替她脱了狐裘,怕她骤然失温,将她抱得紧紧的,用自身温度帮她取暖。心里暗暗想着,以后出门,要记得带件大衣服备用。
“你还替他说话?”崔滢恼了,“他方才那几句话,分明是踩着你我的名声,给他自己上光敷粉呢。”
崔泽低头吻了她一下,“你别急。横竖咱们定下的便是韬晦的计策,他踩着我们,不是正好?”想起她把汤汁倒在鹤氅上的可恶行径,不由得好笑:“你怎会想出这样促狭的法子?”
“因为真正的崔演,就会有这样可恶。”崔滢打鼻子里哼一声,悻悻道,“真不知本朝□□皇帝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些个龙子凤孙来。”
崔泽一愣。
崔滢扑哧一笑,伸手摸摸他脸:“我忘了,你也是他老人家的子孙。”凑过去在他耳朵边低语:“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喜欢你。”
气息温热,扑在耳垂上,吹进耳朵里,一个字一个字,清亮如蜜裹琥珀。
崔泽侧脸想要吻她,她却又缩回去,窝在他怀里,凝眉细思:“鹤氅无领,我若是换了,有心人瞧上一眼,便能知道我没有喉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能改变声音相貌,却总没办法长出这玩意儿来。”
有几分气闷,抬手去触碰崔泽的喉结。纤长手指轻轻抚过,宛如一阵吹来吹去的风,调弄着厚重沉酣的稻穗。
崔泽一下子顿住呼吸,片刻之后,蓦然低下头,喘息着,吻上她偷笑的唇。
——————————————————————
贺锦儿走出唐梅屋子时,细长柳眉深深皱起。
必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虽然春娘和其他几人异口同声,都说这位唐姑娘是世子的心上人,但她的直觉告诉他不对。
她是假母自幼花费心思调养大的瘦马。琴棋书画之余,虽不接客,仍要躲在暗处,细细观察来妓院□□的男人们,揣摩他们的心思,思量自己的应对。
行院之中,除了眠花老手,也常见没开过窍的生瓜蛋子,或是被一众狐朋狗友撺掇,又或是家里不成器的长辈硬拽,来行院见识风月。其中不乏世子这样的温文少年。
行院女子们陪侍他们,便需拿捏着分寸,比平日矜持羞怯,便是挑逗,也需循序渐进,甚至退二进一,方不至于吓跑了这等雏儿。
甚至行事之前,还需谈些花前柳下的风情,说些诗词歌舞的曼妙,方能入得巷来,终成其事。
世子是何等雍容温和的人,怎会喜欢唐梅那样横冲直闯的性子?那样大字不识的粗陋?若叫她得了世子的欢爱,岂不是大好玉瓶里插一把狗尾草?
贺锦儿皱着眉头,将将要踏进房门,忽又倒退几步,走回窗前。
若是把贵妃榻移动到窗前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榻上人的全貌。
她站在那里,来回走了几步,仔细考量角度与光线。
最终确定下来,若是室内烛火的亮度刚好,那么世子夜晚来陪自己的时候,经过窗前,正好可以一眼瞥见自己侧卧的身影。
她曾花费极大心思,耗时数月,才练就让男人过目难忘的贵妃侧卧态。就算世子守礼,不敢多看。可她自信,只要世子看过一眼,那么,那一眼的娇怯妖娆,玲珑起伏,就必定会如络铁一样,刻在他心里。
唐梅那粗粗笨笨的丫头一定不会这一招;处子妖态,静极生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