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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瑛跺了跺脚,抬手擦去睫毛上的雪花。
“十一娘?”试探的声音带着几许惊讶。
谢瑛回头,但见一身穿绯色圆领官袍男子逆光而来,精瘦健壮的身躯孔武有力,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跑来。
“何琼之?”谢瑛怔住。
当年她去书馆,除了周瑄,最多见到的人便是何琼之。
周瑄离京,何琼之跟随左右,经历几场硬仗后,在军营打出名声,现下已经是三品右威卫将军,官声显赫。
意识到自己失态,谢瑛往后撤了一步,改称道:“何大将军。”
何琼之没在意称谓,只是重见故人显得很是兴奋,忍不住咧嘴笑道:“老远还以为看花眼了,没成想果真是你,冰天雪地,你在这儿站规矩呢!”
谢瑛跟着笑:“当我还没出阁时候呢,我都嫁人三年了,早就不用再站规矩。”
从前但凡谢瑛去迟,多半是在家中被父亲责罚,或关在黑咕隆咚的柴房自省,或跪在烟熏火燎的佛堂抄经,以至于何琼之常打趣她,是站规矩的常客。
何琼之更黑更瘦,人却很精神,浓眉大眼透着股干练劲儿。
“你来这儿作甚?”
谢瑛往前拎过食盒,弯眉道:“今日郎君生辰,我来给他送碗汤饼。”
何琼之感叹:“咱们三人,谁都没想你是第一个成婚的。你大婚的消息传至边境时,我们正在苦战,当今陷入重围,与敌人殊死搏命,好容易撑到我去,他浑身是血,仅剩一口气活着。
那么重的伤,躺了两个月才下地,若不然,我们定要偷赶回京喝你的喜酒。”
谢瑛抿着唇,没有接话。
何琼之粗枝大叶,并不知晓两人细微关系,更何况她和周瑄瞒的严,有意避开旁人视线。
“走吧,正好一块儿进去。”何琼之站直身子从阴影中拔出脚来。
谢瑛摇头:“圣人在,我过会儿再进去。”
何琼之哦了声,想起两人闹僵的事来。他不知道内情,却知道这些年周瑄片字不提谢瑛,想来是天大的矛盾。两人都是倔脾气,平时瞧着挺讲道理,翻脸后却谁都不肯低头,若有一个愿意退步,也不至于闹成今日的局面。
何琼之是这么想的。
进弘文馆时,黄门正在侍奉热茶,盛汤饼,暖的头皮发酥。
何琼之提步上前,将要提一嘴谢瑛,周瑄刚好掀起眼皮,淡淡扫过,眸光分外冷厉凉淡,他忙咽下话,摸着后脑勺坐在旁侧空位。
手边的云彦白面俊俏,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能看出修养极好,偶尔抬头,视线依次落在书页上,讲解的声音平和纯粹。
放在人堆里,倒也是个出众的。
国历厚重,翻过的书页尚且薄薄十几张,若要看完少不得要花些时辰,瞧黄门布置完膳食,何琼之清楚,圣人是没打算离开。
他默默看向被风拍打的毡帘:谢瑛那身子骨能受得住吗?
咬咬牙,何琼之状若无意道:“外头有个小娘子,提着汤饼站在墙根下冻得直打哆嗦,也不知道谁家的。”
汤饼二字咬重了些,唯恐云彦听不明白。
说完,也不敢去看周瑄,心虚的仰着头,盯着横梁一眨不眨。
云彦手一顿,忽然想起今日是自己生辰,忙起身作揖:“圣人见谅,约莫是内人过来给微臣送汤饼,她这两日身子不大好,容微臣先去看看。”
周瑄神色冷冷,瞥了眼手边冒热气的汤饼,云彦看见,解释道:“今儿是微臣生辰,还望圣人准允。”
周瑄嗯了声,道:“校书郎去吧。”
内间只剩下周瑄与何琼之,静的有点骇人。
何琼之讪讪笑道:“云六郎和他娘子倒是恩爱的很。”
周瑄抬头,眸光幽深肃冷。
何琼之捂着眼睛避开,心道:不好。
当年他和周瑄醉酒,问过一嘴谢瑛的事,周瑄当时就这副表情,也不说话,就那么阴恻恻的看着他,看的他小腿肚直打颤。
果然——
“城外伏击案查出幕后牵连了?”
何琼之倒吸了口气,虚道:“尚未。”
“蓬莱宫宫门戍卫皆重新换防,人员可排查清楚了?”
何琼之面红耳赤:“正在筹备中。”
“募兵奏疏梳理好了?”
地上要是有条缝,何琼之恨不得钻进去:“臣学识浅薄,还在酝酿。”
周瑄合上书籍,冷鸷的目光落在他黢黑的脸孔,掷地有声。
“稍后自行去领二十廷杖。”说完停了少顷,补道:“用这么粗的实心棍子打。”
两手圈出碗口粗细,对着何琼之比划。
何琼之:
替补讲解的陆校书郎躬身进门,紧张的话音尖锐,好容易平复下来继续道:“圣人,旧历中关于此处用的是定朔之法,极易出现连大月或连小月的现象,故而我等与太史局联合商议,定以进朔法取而代之,您看”
周瑄凝视着屋檐下,被风拦腰截断的冰锥,七零八碎跌落廊中,狂风卷积着帘幔,撕扯出暴躁的模样。
狭隘的快/感中隐约夹杂着几许不屑,恼怒和自嘲,他知道怎样能让对方难受,此时却因为无法尽情施展而觉得不尽兴。
顷刻后,他起身,淡声道:“回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