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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抵抗 第八章:徐州!徐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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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着血雨,这血雨是如何来的?是老天爷在惋惜那些逝去的英灵而滴落的血泪吗?显然不是。若是老头真的有情,就该浇一场倾盆大雨,至少让那该死的飞机和坦克再无法耀武扬威。那又为甚有了这阵血雨?啊!是的了,我想起来了。是我浴血奋战的同袍们被那狗日的炮弹炸至半空中而四溅的血水啊!绝不是什么老头同情的血泪!真他娘狗日的滕县,狗日的战争!

民国二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山东滕县。“鲁剑泽!你他娃儿的不上前线躲这儿干啥玩意来了?”“报告团长,刘营长让我们连作为预备队待命!”问话的是我们的团长——邹召平。邹召平,北平人。原二十九军的一个参谋。平津沦陷后调到我们一二二师来的,谁承想他一个纸上谈兵的参谋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团长!滕县的仗几天打下来,大伙也都发现了他还真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主,故弟兄们暗地里都唤他“纸上团长”。

“你他娃儿的废啥话?”说完便自顾自的嘟囔起来:“也不知道刘瑞这小子咋想的,仗都打成这熊样了,还预备队?”然后斜眼瞟了我一眼,用手指着我的脑壳命令道:“你,带上你的队伍去左翼掩护四连,立刻动身不得有误!”

“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毕竟连王师长都亲自带着特务营上了前线,我还有什么理由躲在指挥部呢?等一下!我在这里更正一下,不是前线,而是能瞧得见日本人的地方。由于日本人的大炮射程太远,兼之还有狗娘养的飞机,所以说实话在滕县是不存在前线这一说法的,因为滕县处处是前线!处处面临死神的威胁!方才师部医院还被一轰炸机给投了两弹,据说伤亡甚是惨重。

不过现在,我还是要先很惭愧的和各位道出掩埋在我内心深处,数十年复一日不断折磨我的秘密之一,那便是其实刘营长压根就没命令我们连作为预备队,按刘营长的命令的话,我们应该正在左翼阵地同四连共同浴血奋战才对。可是……唉!往事不堪回首,因为当我们连赶去阵地时,四连长因为腹部中弹且失血过多,已然光荣殉国!

说到这里,诸位一定会指着鲁某的脊梁骨骂我是逃兵,是懦夫。但是诸位,请允我解释一番罢。

我,鲁剑泽。30岁,山东青岛人。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建筑系。毕业后,自然是回到青岛从事建筑方面的工作了。由于如此年轻便小有成就,民国二十四年的时候,应邀回到中央大学做讲演。正是在那时,名曰苏粤的我现在的恋人闯进了我的生活,改变了那平淡的一切。

苏粤,全名李苏粤,26岁。由于她的父亲是江苏苏州人,母亲是广东佛山人,故起名苏粤。但是他二老却终究未有告诉苏粤她生于何地,是故连苏粤自己也是搞不清她自己究竟是哪儿的人。

我第一次见到苏粤是在讲演过后的记者会上。不是自吹自擂,当时我这样一名未过而立之年的毛头小子能在中央大学做讲演而且还是学术性的,实乃从有过未之奇事。所以记者会刚开始,那些个记者便如潮水般涌来。我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兼且还是针对我的。是故诚惶诚恐,着实不知该说些甚么好。

就在混乱之中,一个瘦小的身躯从人群中艰难的挤出。她先是探出了个脑袋,一双清澈而又明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向我眨巴了几下,仿佛一个顽皮可人的精灵。再瞧她清水出芙蓉的娇颜,当真是艳丽不可方物,似是天女下凡般。是的,这便是苏粤了。

苏粤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不免娇容微红,低下了头去,那摸样犹怜我心。只不过片刻,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重又抬起头来,然后将左手从人群中拔出。我定睛一瞧,是支钢笔和一页泛黄的信纸。明眼人都看得出苏粤这是在朝我要签名嘞!可笑当时我竟丝毫未反应过来,还傻傻的望着她,用一种我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问:“这是干啥嘞?”苏粤自是听不见我在说些什么,不过她可以感觉到我在和她说话,是以皱了皱眉头,一脸茫然的望着我。随后由于场面近乎失控,我被校领导和老师们强行带离了会场。临别之时我还撇了一眼苏粤,当时她那落寞而沮丧的神情不知为何深深刺痛了我炽热的内心,犹使我终生难忘。

这就是我和苏粤的第一次邂逅,那么的匆忙,那么的短暂。但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们建立起了牢不可摧(至少我认为是这样,当然喽,苏粤她也从未反驳过)的感情。现在我便不多说了,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总之为了我美丽的恋人,为了待我而归的恋人,我做了短暂的逃兵,从而间接害死了四连长。您说我什么都罢,任您去说三道四,总之我就是为了苏粤,所以我要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滕县东部左翼阵地。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我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那个兄弟已然失去了右臂,却任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得砍着,面目狰狞;右边的弟兄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着,嘴角甚至流出血来。再朝前方探去,只见四连长正奄奄一息的瘫倒在地上。他用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血色土地的血红般的太阳,犹是耀得睁不开眼。于是所幸闭上眼去,哪知这一闭却是永久。可怜滕县城边骨,犹是春闺梦中人。想是四连长与我一样,家中有人牵挂有人忧。不知他的妻儿在那一方望见的太阳,是不是如此血红呢?

由于我们连的赶到,很快便击退了残余的日军。

滕县一二二师师部。“瓜兮兮的!他王仲廉个瓜娃子居然一个整编团被日本人一、两个小队给打溃了!真他娘粑稀稀的。(四川方言,烂的很)”王铭章一边狠狠的跺脚一边愤怒的叫骂着。周围的兵士哪里见过平时温文尔雅的王铭章如今天这番的暴跳如雷,是故一个个俱是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亦不敢出一口。

而我,恰巧在此时,撞在了王师长的怒火枪上。

“报告!”虽然战事紧急,不过在我们一二二师,各种袍哥什么的乱喊,不过于我这个山东人,礼貌的规矩是万万不能破的。

“进!”

听到王师长说“进”时的语气,我已暗暗叫苦:王师长这口气显然是在气头上!我这时候进去岂不是撞枪口上了么?可无奈,这次的情报着实紧急。它可关乎我那上万大军的生死存亡!(话虽如此,可其实仗打到现在估计全师也就只剩千把人了)因此纸上团长才专程把我这个连长从前线调来汇报情况。(额,其实是我自己争取的)所以我只好鼓起从未有过的勇气,毅然踏进了师部指挥室的大门。

刚一进门,周围的兵士便齐齐将头转向我,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凝视着我的降临。有崇拜的,有担忧的,有等着看笑话的,亦有等着看好戏的。其实这二者的心态差别不大,不过我是较为喜欢那等着看好戏的,毕竟看笑话是独看我,而看热闹则是同看我和师长的,一个巴掌亦拍不响嘛!

“浪个?”(四川方言,干啥)

“孙长官来电!”

“念!”

“鉴于汤恩伯部遭遇日军顽强之抵抗······”我还未念完,便被王师长一口打断:“莫要念喽,老子早就晓得了。”说完,便从口袋中取出一支烟。“啪!”的点燃,开始抽了起来。

向来不发火的人一旦发火便是山崩地裂,而王师长正是这一类型。所以面对此情此景,我也是不敢再乱说话的。于是指挥室顿时陷入了沉寂,一种可怕的沉寂。因为援军受阻,我们离死亡也就不远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深深的懂得这道理的。王师长吐出的烟云则化作死神状,瞪着一双撩人的勾魂眼朝我们怪笑。

说实话,我真怕王师长会下达誓与城池共存亡之类的命令,毕竟我现今爱着苏粤,还得活着去见她呢!

不过世间好像总有那些个很巧的事!让你怎么也捉摸不透,只能够惊讶的问出:为啥如此巧?

许久之后,王师长将烟头深深的摁进桌上沙盘中,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脸阴郁的回头望了望我,又再次幽幽的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意味深长。那忧郁的眼神,我永生难忘。以至于后来我在苏粤提及此事时,总不免要伤感好一会儿,方能回过神来。最后,王师长沉声道:“电令孙长官,吾决心死拼,以报国家。另外,通知各部,决一死而血战到底,誓与滕县共存亡!”没错,那确确实实是最后,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王铭章师长。

话毕,他的脸色更加阴沉,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样。接着,他随手拿起一支步枪,愤愤地转身,踏向了那条狭长而幽暗的林荫道。那条道,是通向城中心十字街阵地的。

战争是如此的无情,不论哪里是绿地,哪里是鲜花,哪里是血和肉的生命,哪里是人类文明的精华,哪里有温馨的梦和美好的幻想······生和死只隔着一道纸糊的墙!

此时的我内心五味杂陈。那股还未散去的烟云依旧在怪笑着。只不过这一次的怪笑声中夹杂着嘲讽之意。它是在嘲讽我的懦弱、胆小!是的,一方面我被王师长的大义凛然所感动,另一方面,对苏粤的爱情理智而又清晰的告诉我绝不能命丧于此,否则苏粤不知该有多伤心?还有我年迈的老母亲,父亲去世了谁来照顾她老?可恨我没有亲兄弟,兴许若是有了亲兄弟便可留下一个来照顾母亲和苏粤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国民政府与白宫那帮人还是有些不同的。因为国民政府总是会提一些打虎上阵亲兄弟的口号!

最终,理智控制了我。好吧,我想说的是,我终究还是个学理工类的,总是不会太那么的感情用事。于是,就在这时,几十年复一日折磨我内心的又一秘密诞生了。

由于我们连队是没有电台什么的,而右翼阵地一二四师的弟兄们也不会那么快接到我们一二二师下达的命令的,所以我为了生存,只能如此:

“报告税副师长!”

“你是?”

“一二二师独立团三连连长鲁剑泽!”

“说,什么事?”

“我们王师长有令,驻守滕县各部队能突围者伺机突围,不能者决死一战,与滕县共存亡!”

“好的,我晓得了,你去吧。”

炮火隆隆,枪声阵阵。离开了一二四师的阵地不远后,我也只能模糊的听见一二四师副师长税梯青在那儿用大喇叭广播着“各···化···为零,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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