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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为善难善·英雄无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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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大家争天下,这个你当然不行,统军作战,对你也太吃力,不过这些都不是他所需要的。他如今被困在自己的成长经验中,需要一些能带他看见新世界的东西,这些……只有你了,从某些意义上来说,这世上对武沧澜威胁最大的敌人就是你,因为你研究他十几年,他对你却一无所知,你不想试试看战胜武沧澜吗?」

「开什么玩笑?我是技术人员,不是军师,也不是参谋,你如果要三天内把他力量提升一倍,这个我有办法可想,但要我帮他争夺天下……」小殇斜睨着路飞扬,道:「我要是有这种本事,怎么不干脆用在自己身上?那小子想当好人想疯了,连皇帝都不想当,我可不一样啊。」

很显然,袁晨锋并不了解为何会有这种现象,而他在树林中所爆发的怒意,只怕有很大一部分,便是来自连串类似事件的压抑与打击,那么,路飞扬晓得理由吗?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许多浑帐事?为什么武沧澜横行霸道,人人只能忍气吞声,莫可奈何?为什么终于有个人出来,不讲私利,想要替所有人打倒他,却难得到人们的认同?这些事完全不合道理,却都在眼前发生了。

从房中急奔而出,孙武紧追着袁晨锋,两人一前一后,最初速度相差无几,但因为袁晨锋心乱如麻,狂奔途中还摔了两跤,跃起后又往前跑,这么耽搁两下,孙武就渐渐追上了。

这些话,孙武无从判断其真实性,或许真有很多人这么想也不一定,然而,就自己听来,这些话实在太重,重到让袁晨锋无法承受,一直都还能维持起码冷静的他,彻底失控,掉头冲了出去。

这次,解答的人不是路飞扬,袁晨锋对政治、世务接触远较孙武为多,一旦被点醒开窍,很多道理豁然开朗,听了孙武的提问,他马上就知道答案。

路飞扬道:「老武不是一个可以简单战胜的对手,你想要赢过他,就要活用各种手段,只靠诱之以利,那是绝对不够的。你坚守理念与原则,这点很好,但好人干不了大事,你若真想实践理想,那你就要让人知道,跟着你有好处,不跟着你……坏处会很不得了。」

「推翻大武王朝,为民伐罪,这些只是一个口号,实际上谁不想藉此升官发财?你口口声声功成不必在我,但你的功劳最大,要是连你都不拿好处,你要同盟会里其他人怎么办?他们没官作、没钱捞,鬼才跟你去拼命!」

「可惜我帮不到他什么,在这方面,我的能力太有限……」路飞扬凝视小殇,正色道:「可以请你帮帮他吗?我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但我相信你有。」

「那个战斗狂搞这一套,可不是为了替百姓着想,他只是很清楚,比起很多不公正、不平等的事,苛政其实没有那么难以忍受。要让天下百姓的日子好过很难,要让天下权贵与官吏的日子不好过,那就容易得多,所以他消灭豪门,打压贵族,让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百姓在比较之下,怨气就没那么容易爆发。」

孙武闻言默然,想像自己易地而处,假如自己生活穷苦,隔壁邻居却天天醇酒美人,生活无忧,特别还是坐享其成,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自己早晚会忍耐不住,跳出来宰人造反的。

路飞扬笑道:「所以,这难免就会有些问题,特别是当想救人的,伸手出去被人打掉的时候,那个打击可不是普通的大,要是意志不够坚定,那可没有办法走到最后。想要改变世界、想要让天下人过得更好的理想青年,每秒钟都可以死十几个,但真正有实践能力的就少之又少,这之中的关键便在于你有没有准备好,承受这些打击而走下去。」

之前在树林里看到那一幕,自己虽然感叹人性丑恶,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世上人那么多,总会有贪生怕死的,也不足为怪,但袁晨锋刚刚亲口说,这并非个案,类似的情形还有不少,这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唔,看来是把握到一点了。天下事,过犹不及,两种都不好,残忍好杀、鱼肉百姓,这固然无法长久,但太过理想化,忽略现实,这也很危险。普通的正道人士起义,为的通常都是救世济民,不过……再怎么无聊的人,起义之前通常也不会去问,被救的人想不想要被救。」

「等等,我不能理解,如果说,武沧澜让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打压豪门贵族,这是为了公平,那……他自己不就成了唯一享受特权的人?大家日子过得烂,就他一个人舒服,他会变成最可恨的人,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身为一国之君,武沧澜的生活相当单调,没有什么享乐活动,大半时间都花在修练上,勉强要说的话,在比斗中打垮对手,这似乎就是武沧澜的嗜好,以这点来说,他和那些荒淫豪奢的前朝贵族,差别可真不是一点点。天下百姓都知道这个皇帝脑子有病,不是适任人选,不过,人们对武沧澜的感觉,总是畏惧多于愤恨,再考虑到他的强大与危险性,一旦战争爆发要选边站,就算不与武沧澜站同一边,至少……不太敢站在他的对面。

思索片刻后,孙武仍感茫然,袁晨锋却是全身一震,眼中露出惊骇之色,可是在原地站了半天,仍不敢开口。

袁晨锋摇摇头,这点自己察觉到得实在太晚,中土百姓哪怕只是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皇帝陛下是个修练狂、是个好战的武痴,但若说到武沧澜有什么贪图逸乐、豪奢浪费的行为……那还真是谁也没怎么听过。

『该发生的,就发生吧。』

却也因为如此,看袁晨锋遭遇到这样的打击,自己才感同身受,假如那只是旁人污言侮蔑,那当然不用放在心上,可是……路飞扬的话,字字句句,如针刺心,并不是恶意指责,完完全全说的都是事实。

「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我是说……虽然路叔叔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但天下的道理不只一种,我相信除了他说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你真的不用为此泄气的。」

不过,怒火终究没有发出来,路飞扬侧转过头,朝孙武看了一眼,在两边目光相触的瞬间,孙武骤觉如遭清风拂体,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满腔火气尽化无踪,虽然知道这是路飞扬使了什么手段,却完全生不出抵抗之心。

「哦,为了除暴安良,所以要举兵起义?那你师父有要求你,一定得除暴安良吗?」

一想到这个,袁晨锋陡然一惊,「难、难道……师父他其实不赞成起义?他反对这次的战争?」

连续几次看下来,孙武发现这个公子哥似的年轻人,其实有着非常惊人的自制力。要让袁晨锋情绪失控,肯定都是严重的大事,而他碰着这些大事,不管再怎么失控,都能在一定时间之内,让本身的情绪平复下来,不因为自己的紊乱情绪,影响身边的事……以一个领导者而言,这是非常难得的特质,因为在孙武的记忆中,自己认识的其他领导人,武沧澜也好,老爹也罢,似乎都全不在意旁人感受。

面对路飞扬的问题,袁晨锋几乎是想也不想,道:「恩师训示,同盟会存在的宗旨,就是匡扶世间正道,除暴安良,对抗一切的不合理与不公不义,大武王朝施行暴政,所以我们……」

「……不得不说,果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小武的迟钝,惊天地泣鬼神,远远胜过我当年,而你……晨锋,你做事兼顾现实与理想,远非你师父当年所能及,要是你早生一个世代,赶上当年太平军国之战,有了你这样的同伴,西门一定会轻松很多。」

「但你显然就是没有想清楚那个问题……啧,我就直接说了吧。」

这问题路飞扬一开始就问过,听起来像是在找碴,现在重提,孙袁二人感觉自然完全不同了。

路飞扬道:「只能拜托你了,就当是为了这个世界的明天,还有……为了让这个世界多个好人,少一个废人或坏人。」

云雾之中,只传来这样的一声,不久,什么东西都完全被掩盖在云雾里,这是袁晨锋的记忆,当时由于心情太过急切,匆匆忙忙就去准备一切,这样说起来,自己确实没有得到师父的肯定回答……

「呃!」

「对,我也承认,不会所有人都这样,但哪怕是少数人,当这类事情反覆发生,一次、两次、三次……照样可以把你弄到崩溃。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你要坚守的理想,可能就是你无法达成理想的最大阻碍,特别是……现在的你,根本不够武沧澜玩。」

「那是因为……他始终是皇帝、天子,人们对于这种唯一的存在,总是忍耐程度高一点,标准也打宽几分。除此之外……武沧澜确实穷兵黩武,把大量的金钱与资源,都投用在战争和军备上,但若说到享受、娱乐……」

「如果可以,这当然是最好的结局,但以目前而言,这个美好愿景太不现实,别说实现理想,你搞不好很快就要完蛋了。」路飞扬道:「你不贪图荣华富贵,这确实是一个优点,但你太想要证明这一点,所以忽略了现实层面。」

「这……既是除暴安良,当前中土最大的乱源就是大武王朝,武沧澜的残暴与好杀已无药可救,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举兵推翻他。」

师父的语气,透着浓浓的疲惫,甚至有些心不在焉,这些年来,师父一直都是这样,本来这也轮不到自己干涉,可是举兵之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自己想要再行确认,抬起头来,却见云雾飘移,眼前一片蒙胧,莫说师父的表情,就连他的身形都有些看不清楚。

「哦?那你师父有要求你,一定要当个好人吗?」

袁晨锋道:「顺着自己的良心,不做违反自己良心的事……这话,是我师父以前告诉我的……会很困难吗?」

许多画面在脑中掠过,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举兵之初,自己与师父的一次会面……

路飞扬笑道:「困不困难是要看情形,你别忘记,对你说这句话的人,最后变成了离群索居的反社会隐者。你顺着自己的良心,不做违反良心的事,这不难,但你要别人怎么办?和你一起讲良心?那我建议,你别搞革命了,还是去传教吧,净化人心,成功机会搞不好还高点。」

路飞扬一手插腰,直直地望向袁晨锋,道:「你有没有准备好面对,那些你想要救、想要造福的人,可能根本不领你的情,在你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只会冷嘲热讽,猛扯你的后腿?什么共体时艰、背后支持,通通别想,偶尔……或是经常的,会背后给你一刀,他们不会和你讲什么美好的未来,那些太遥远;他们不会体谅你正在为他们拼命,只会看谁的拳头大,就往哪边走……因为说到最后,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目光短浅,欺善怕恶,愚昧无知的东西,你作好替他们出生入死的准备了吗?」

一向也会拿孙武来开玩笑的小殇,这次出奇地没有附和,只是望向路飞扬,道:「这类的话你早就可以说,怎么现在才说?是嫌他被打击得不够重?你到底想干什么?」

「唔,我也说得过头了,果然我不太适合搞教育……」路飞扬叹了口气,坐直身体,对袁晨锋正色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是否真的做好准备?你有没有充分体认到,要当一个好人是多沉重的事?」

路飞扬的声音,始终是那么懒洋洋,仿佛在逗着人玩一样,即使是袁晨锋这样的高自制力,也被激得满脸通红,只是他极力克制,强忍怒气道:「要当一个好人,难道不该除暴安良,坚守正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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