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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便有了野心。生于帝王家,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虽然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但身边的权力斗争,却无时消停,如果不想有富贵没命享,就只能凭自己的力量,在权力争夺中存活下来,甚至脱颖而出。
魔门的现况,中土各大势力有目共睹,但注视着魔门内战发展的他们,多半也忙于处理自己的事,没有能力去干预,同盟会全力进攻,朝廷各部的文武官员则是忙着选边站,看看是要投降?还是要抵死抗战?两种选择都有为难之处,让他们费尽心思去考虑。
自己和银劫被她扔在这里,绝不是随便扔扔,她挑中这处研究院,除了因为这里是尖端科技结晶,有最顶尖的设备与防卫技术外,也为了这是她母亲一手建立的地方,虽不知她们母女何时见过面、相认,但自己能肯定,她已经从龙葵那边得到传承,令这处研究院的每个机密都对她开放。
真正让武沧澜吃惊的,是自己所看见的身影,并不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披着长发,身形高高瘦瘦,足有一米六五的少女,模样看来大概十八九岁,肌肤白|嫩若雪,就是欠了几分血色,同样冰冷的眼神,一如之前,让武沧澜得以肯定,这就是之前的那个女孩。
为了要实现目的,什么仁义道德,都是多余的约束,凭什么有条规矩,别人可以不用守,就只有自己要守?既然不是公平的起跑点,那可有可没有的东西,干脆就扔得远远的,谁爱守就守去,自己可不会没了脑子,和别人一起站在不公平的起跑线上,做那种还没开跑就输半截的竞争。
为了实现理想,消灭看不顺眼的事物,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还记得当初的自己,豪情万丈,憎厌一切的无能者,更整日对银劫、龙葵说,夺权是为了做大事、为了完成理想,权力的本身却不是理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沉溺于权力游戏,忘了对实力的追求,那就是堕落成了一个无能者,被谁杀掉都是活该……这些都是年轻时候立下的志愿,如今回顾……幸好,自己这一生的道路都没有走偏,对得起当初的自己,对得起背负着同样的理想,一路陪同走来的同志……
不过,他的钢铁意志在这时发挥作用,银劫死前他便给自己立下誓约,绝不在愤怒的情形下作出任何决定,过去也就罢了,现在的自己无力承受这种损失了,而后,渐渐清醒的理智,让他止住这份杀念。
「……为什么我该接下?就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要找乐子的话,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每天在京师挑一万人,弄个生不如死,都能玩上一年半载。」
正因为如此,后头的对话也就简单了,武沧澜道:「怎么样?位子直接给了你吧?」
魔门方面最先发难,虽然在魔门中有许多老谋深算的狡狐,当天魔死讯传遍各地,他们也想要像羽宝簪那样静观其变,不要鲁莽妄动,免得成为别人的首要目标,不过,魔门中有老狐,却也有猛兽,有些修练特异功法的魔人,是单纯的暴力武斗派,武功练得越高,思考越直线条,行事不计后果,只要认为该做,就立刻付诸行动。
举手之间,表现出过人的技术力,这可以视为先声夺人的下马威,武沧澜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场景?假若真是要下马威,发挥威吓作用,那用些什么刀山火海之类的场景,不是会比较有效果?
值得庆幸的地方,是目前同盟会与朝廷自顾不暇,谁也不来干涉魔门内战;不幸的却是正因如此,少了外部压力,让这场内战打得更肆无忌惮,短短两三天内便已死伤无数,还波及不少地方,让一些先前在朝廷、同盟会攻防战中幸运保全的城镇化为焦土。
少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虽是笑意,娇艳如花,却给人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让这雪山绝顶的场景更显得真实。
『为了贯彻这份信念,达成理想,我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绝不讲什么仁义道德、尊严面子,只要有必要,哪怕父子兄弟拦在我面前,我也照杀不误;就算要我跪地吃屎,我也一定吃!』
心虚、不安、恐惧……这些都是朝臣谒见天子时,必然会生出的东西,武沧澜本已司空见惯,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见不到面的关系,这些人除了敬畏的表情,还时时露出一丝质疑,猜测聆听这些报告的人是皇帝陛下,而素来霸气的皇帝陛下,用这种方式听报告,极可能已经伤重残障至不能理事,甚至根本就已经驾崩,只不过用这方式来故布疑阵。
一个帝王要杀人,是为了证明本身有这样的力量与权威,但是当本身已经没有这样的力量,只能靠下命令来置人于死,如此杀戮,什么意义也没有。本身没有实力,单凭着地位来杀人,这种无能者最令武沧澜恶心,年轻的时候碰到这种领导人,自己肯定要他不得好死,现在……自己当然也不想变成那种人……
果然,话才说完,就有了反应,这个不算太大的房间,为了能让武沧澜尽快了解外部状况,有三面墙都安装屏幕,能够不断播放皇城内外,乃至安装在整个京师之内的监控器画面,这些影像对武沧澜的帮助不小,但屏幕并没有装满整个墙面,而此刻所有的屏幕都亮了起来,还不只如此,连一些没有安装屏幕的地方,也经由投影而产生了画面。
说话的声音不大,因为没有必要大声嚷嚷,自己躺在这里的时候,一直有种感觉,正被人从旁窥视着。监视自己的东西,除了这座研究所本身的监控系统,全天候有人看着自己,生怕皇帝陛下忽然有个什么需要,一下没照料好,驭龙殡天之外,武沧澜也相信,那个女孩一定在某处注视着自己,因为自己就有那种强烈的感觉。
「……皇帝陛下似乎还没搞懂状况,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比起你刚刚提出的那一句,跪地求饶,似乎更合适哦!」
而且,这女孩师承凤婕,凤婕的研究是走机械之道,凡是一切与机械相关的东西,都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这女孩跟在她身边学了那么多年,研究所内满是各种机械设备,正是最能发挥她力量的所在,她将自己与银劫安置在此,肯定能无时不刻进行监控。
幸好……在旁人眼中,这女孩的个性可能诡异难测,但自己却觉得她不难捉摸,甚至已经开始捉到要点了,因为自己与她是同一类的人,大家的想法、反应相似,以己推人,她的思路并不难猜,而发现她与自己如此相像,竟让自己有一种没由来的喜悦,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反应,实在很奇怪……
但这还不是主要理由,为求保密,武沧澜不可能放几个人在自己跟前念情报,这些人被安排在别处的房间,念情报的画面与声音,出现在武沧澜面前的大屏幕上,以这样的形式来进行,但即使是这样,武沧澜还是在他们的脸上,读出情报以外的东西。
也在这一刻,武沧澜的心情好像一下平静了下来,这一下会面,让银劫的推测不再只是推测,自己得到了肯定,这女孩身上确实有自己的气味,说起来很玄妙,但就像野兽的直觉一样,见到面的瞬间,彼此的气息与感应,让一切都清楚了。
也许自己仍无惧生死,但比起当年,自己已经有太多的事情不愿做,也不能做,至少,要自己为了什么事跪地吃屎,那是万万不能,虽然这可以解释为无此必要,已经没什么事情需要做得如此出格,不过重点不在这个行为,而在那份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肯做的冲劲、锐气,自己几时变成了徒有高强武功,却没有前进锐气的废人了?
武沧澜没有正面回答,此时此刻,在这话题上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奚落,也没法让对方正眼看待,要让敌我关系变得平等,就只能另辟战场,这……就是成年人的智能。
这几支思维如同野兽的武斗派,之前天魔在的时候,就没少闹过事,明知道顶撞天魔是死罪,但冲动与直线条的性格,让他们做事绝不顾忌后果,之前如是,现在也如是,一听到天魔死讯,想到的就是先行击溃潜在敌人,便于夺取大位,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先对敌人发动攻势。
「哈哈哈,那种玩法,几天过后你就会感到无趣了。一次将整个天下握在手上,任你摆弄,所能获得的满足感,可不是单单操控几万人生死所能比拟的,这种事情,不亲自体验一次,是不会明白的。」
话锋一转,武沧澜道:「在你考虑的这段时间里,总要找点事情来做吧?或者说,就算是你泄愤之后,你又打算何去何从呢?可以肯定,你不可能去开孤儿院或是当尼姑,既然如此,何不接下这份让你感兴趣的工作?」
人影随着话声现身,但出现在武沧澜眼前的,却是令他大出意料的一幕。人影从那一片屏幕中凭空出现,穿雪山之巅而出,这种现身方式虽奇,倒也没吓着武沧澜,这里不可能是真的雪山,不过哪怕是从屏幕中穿出来,技术上也做得到,武沧澜知道研究院中有类似穿墙工具的研制,只是还没成功,这女孩手上若有成功版本,技术上还更超一层,完全不用意外。
在这场内战中,原属万紫楼的核心旧部,成了被忽略的存在,一来这批人并非魔门直系,本就没有争夺魔门大权的资格,在条列竞争对手的时候,容易被人忽视;二来当初羽宝簪主持大局时,不免偷偷为自己的属下积攒资源,手上的资源比人多,自然更有条件大玩隔岸观火。
当她脚下无声无息,仿佛滑动一般来到面前,武沧澜有一种气息不顺的感觉,汇集双龙之血而生的龙之女,果然不同凡响,姑且不论这是否已成传说中的真龙血,但有生以来,自己从未感受过这么浓烈的龙血气息,如果一早便让自己见到这样的她,不用银劫据理分析,自己也会晓得她的出身秘密不单纯,跟着联想回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武沧澜便兴味索然,既不想杀人,也不想再关心各地情报动向,他命令所有人退走,关闭了所有的屏幕,独自在冰冷的金属躺椅上,仰望着天花板,脑中思潮如涌,不能自制地回想着少年时的种种……
「你也不是那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我们就省点事吧,我开门见山……为什么不动手?你应该很恨我才对,不是吗?」
而且,看到她的这个形态,自己更能理解为何她先前不以这面貌出现。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除了外表秀美,给人的感觉很冰冷,不易亲近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上去还像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但一化为成人体,整个给人的感觉就不同了,尽管容颜看来没多大改变,身上散发的气息却大相迳庭。
躺在金属椅上的人笑得洒脱,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只有冷笑,武沧澜如今颈部以下完全瘫痪,要助他自行起来下跪,就要解决他的瘫痪问题,普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这解释就算不是全部,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如果武沧澜还是之前那个样子,霸绝天下,不可一世,将他亲手打废打残后,再痛加折磨,应该是一件很快意的事,不过,他现在这副模样……一条瘫在椅子上的死狗,尸居余气,有什么好折磨的?弄死了他,反倒是帮他解脱,岂有此理?
这个问题……让武沧澜感到茫然,他仿佛就能听到,那一阵来自过去自己的狂笑声,这让他分外感到自己的失败,原来从以前到现在,看似成功的自己,竟已失去了那么多的东西?
太阳就照在头顶,一轮红日,看起来前所未有地靠近、清晰,天空无比澄澈,美丽的靛蓝色,犹如新雨过后,令人心旷神怡,当仰望晴空骄阳,仿佛就能感受到那股暖意,嗅到那股清新空气,而俯视下方云海波涛,又好像真有阵阵山巅上的凉风吹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仍躺在这张金属座椅上,这张金属椅的底部又牢牢焊死在地板上,那自己真会以为被什么传送机关,瞬间传移到这座山巅上。
五颜六色的画面,在一阵纷乱后,蓦地大放光明,一片炫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来自上下左右四方的强光,弄至武沧澜也睁不开眼,而在一瞬间的闭目之后,眼中所见的东西完全不同了,白云飘飘,孤峰寂寂,红日在天,朗朗晴空,赫然已来到一座巍峨高耸的孤立山巅之上,云海顶端,周围其它的山头都给云海覆盖,偶尔在云浪中露出头来,就似海中的礁石、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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