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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偃道:“这位李氏口称冤枉,州县衙门不敢接她的状纸,到了京里,京兆尹、大理寺也不接她状纸,只让她回州县衙门逐级告状,不许她越级告状,可有此事?”
只看到欧阳枢文上前一步朗声道:“臣欧阳枢文回话,臣今日第一次见这一份状纸,但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大理寺绝无人敢擅自退百姓状纸之行,且大理寺门口就有供民众自投状纸的铜匮,其钥匙为大理寺卿亲自保管,每日由三名官员同时领钥匙亲自打开,查看验收里头的状纸并且一一录好,一一核验,绝无可能有不受理状纸之理。”
京兆尹高襄也连忙上前道:“臣高襄回话,臣亦是第一次见到此状。京兆府衙门口与各府州县衙门一般,早就设了铜匮,设有投书口,又有衙役把守,所有人不许拦截百姓投书,岂有状纸送到不曾受理?
举子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全都想起来了,皇上五年前早就有命,各州县衙门都设铜匮,百姓有冤,有谏,有策,有方,均可从铜匮投入,会有专人查看核实。
虽说这位姑娘看着楚楚可怜,但这两位高官均为正一品高官,又敢在天子跟前以命担保,这话说出来可就更有说服力了。
目光都投射在了那位姑娘身上,那姑娘脸色苍白如纸,眼圈红肿,浑身微微颤抖,她哪里知道什么铜匮?
只看到萧偃同样看向那位姑娘,淡淡问道:“李氏,你到大理寺、京兆府去投状纸,是何日何时,可有人陪同前往,又是何人拒接你的状纸,可一一说来。”
李娘子抬起脸来,微微张嘴,却见何常安细声道:“天子问话,你须据实回话,如有欺瞒,是为欺君大罪,当斩!”
李娘子脸色微微一变,已不由自主张嘴道:“我不曾去过大理寺、京兆府投状纸。”
众人哗然。
李娘子脸色苍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实话来,这就是天子天威吗?
萧偃抬眼看了眼欧阳枢文:“欧阳卿问话吧。”
欧阳枢文拱手领旨,又微微侧身问道:“李氏,既然你不曾去大理寺、京兆府,那又是什么人教你,到这里拦下御驾,告此御状?”
李娘子身躯瑟瑟发抖,嘴巴已经控制不住地将实话倒了出来:“是有位娘子教我,说是只要我在大庭广众,进京赶考的举子跟前说出这些,不会有人去细细核验我到底有没有去过大理寺、京兆尹的!我状告的是当今帝师,去大理寺和京兆尹,是民告官,白白要受杀威棒,不等见到贵人,我受不住打,白白陪了性命。”
欧阳枢文又问:“那位娘子为何要教你来告御状?”
李娘子面如土色:“我家原在山上有茅屋一间,山地旱田十亩,我和哥哥相依为命,种田过活,帝师要修观星塔,征收了我家的田地,我无处可去,哥哥又被打死,我被本家逼嫁,被那位娘子救下,她替我写下状纸,让我背熟,指点我只能进京告御状,让我告通微帝师修观星塔强占田地,这样才能有希望将事情闹大,为哥哥复仇,求得一线生机。”
欧阳枢文面色诧异:“那观星塔修建,果然是强占你家田地,不曾给补偿?”
李娘子心知大势已去泪落如雨:“给了,当时钦天监过来修建核验的,给了千两白银补偿,可自行购买良田,我大哥亲自签字领回的银两,没想到本家那边知道我家得了丰厚补偿,便打上门来,硬要当年我母亲欠了他家钱!又说那薄田茅屋本就是本家的田,分家不当,应当重分!强行命族老来要重新分钱!我大哥不服气,和本家斗殴,被活生生打死!又要逼着将我出嫁!我被捆着上的花轿,一路啼哭,被圣星娘娘救了下来,给我指点了一条路,让我进京告状!”
欧阳枢文道:“一亩旱田,在京里也不过是五十贯一亩,更何况是乡野山地,无水灌溉,千两银远超山地价值,既已给了补偿,如何还说是强占田地?你可知道诬告同样是罪?”
李娘子捂脸痛哭:“可是若是没有那千两银子,我和我哥哥还好好的在山上相依为命……”
欧阳枢文问:“你如何知道御驾从此行过?”
李娘子道:“我不知,我进京后就按那娘娘指点,在这茶庄存身,知道绿杨庄这里的仆妇侍女,无人敢欺辱,早晨我看到帝师经过,适才看到轿子,便有人推我让我上前拦轿告状!我也不知道轿子里的是天子!”
欧阳枢文又问:“圣星娘娘是谁?”
李娘子哭了:“是拜星教的圣女,她说只有事情闹大了,我才能得到补偿……我也不想……可是我哥哥没了,我……”
欧阳枢文道:“千两银子,远超贫瘠山地之价,你反恩将仇报,指责施舍给你们钱财的人为仇人,实在可叹。”
李娘子捂脸痛哭,羞愧得无话可说。
欧阳枢文深深向上一揖:“臣问完了,恭请圣裁。”
萧偃道:“转送京兆尹,按律问罪,念其愚昧,又兼被奸人引诱,被乡患迫害,可免死罪,但诬告帝师,罪不可恕,杖八十,分三月打完,可着良医医治。另押其状纸中所言本家之人进京,如属实,按律问罪。发还其家产,命当地乡贤抚养。”
李娘子瘫软下拜:“谢皇上隆恩……”
萧偃站起身来,神容冷冽:“另下九州通缉令,通缉拜星教妖人,妖言惑众,欺君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