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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猜测让卫孟喜整个人来劲了。
他能攒下这么多钱, 无非是两个可能,要么是他谎报工资,自个儿留了一手,这要是让他老爹老娘知道估计得活活气死……想到那画面, 卫孟喜真是浑身通泰。
能让敌人气死的, 就是自己的朋友,卫孟喜决定要对陆广全改观了。
另一种可能就是, 他或许在干着别的事, 有别的收入来源,毕竟她脑海里总是会想起他床上那么多书。一个曾被寄予厚望重点培养的工程师,就这么甘愿在井下当一辈子煤黑子吗?
要知道, “煤黑子”三个字可是贬义词,虽然职业无贵贱, 可大家背地里还是会知道啥工作好干啥不好干。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 看太阳的位置应该是四点半左右, 崽崽们早在屋里玩开了,有趴在床边往下数自行车的, 有把厕所当小房子玩过家家的,还有钻床底下躲猫猫的……
好容易熬到小呦呦也睡醒,卫孟喜赶紧揣上钱, 带他们出门。
别的先放一边, 既然有钱了, 那就得给他们置办一身行头,当时为了制造假象迷惑陆家人,他们的衣服一件也没带,就身上穿了一身, 现在已经又脏又臭了。
矿区跟外头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况且卫孟喜对这里都很熟,中午故意找小刘问厕所是怕自己太熟引人怀疑,现在没有外人就不用装了,他们直奔矿区商店。
这里比外头好的是,买东西可以不用票,但得多花钱。因为煤矿工人大多数是外乡人,在这边没各种生活用品的供应票,但需求是存在的,而且还不小,所以矿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有钱就卖。
他们这一看,就是典型的来探亲的煤嫂——军队里有军嫂,煤矿上就有煤嫂。
卫孟喜一眼看过去,柜台上灰扑扑黑漆漆的,不像以前在朝阳公社的供销社那么明亮,就是后面挂的衣服也沾了煤灰。
“同志你好,这衣服有没有小号的?”她看中的是一套白色的线衣线裤,现在经济条件有限,她想买一套就能一年四季都穿。
“最小的就这。”售货员打量这一溜儿的葫芦娃,四个孩子明显是一样大的,而且个个叫这小煤嫂妈妈,“哟,你家是四胞胎呐?”
卫孟喜一愣,想起以后还得向外人解释这复杂的家庭关系,于是顺着话头说:“可不是,光吃喝就吃穷咱两口子了。”
售货员也是当妈妈的,很喜欢跟人聊养娃的事,于是也开始说自家有几个娃,怎么怎么淘气,怎么费钱之类的,卫孟喜时不时附和两句,最后售货员干脆劝她:“大妹子我跟你说,你甭在这儿买成衣,你扯布回家,自个儿做,能放着点尺寸,再长大点也能穿。”
成本便宜,还能多穿几年。
卫孟喜看她指着的条绒布,确实是这时候的好料子,比他们身上穿的回纺布好多了,一问价格也还行,干脆就扯了十米。
反正自己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慢慢做呗,这年代的妇女大多数都会做衣服。
一看还有便宜处理的回纺布,卫孟喜想起自己也没衣服可换,干脆又扯了几米回纺的,打算给自己做件衬衣。
“对了同志,你们这儿有白棉布没?”
“有是有,但白的不耐脏……”
“没事,给我扯五米。”她想给呦呦做两身舒服的小衣服,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小丫头可是光屁股呢。
后来虽然捡了两件哥哥姐姐的破衣服套上,但很多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售货员嘴都乐歪了,就喜欢这些小煤嫂,煤矿工人辛苦大半年,又没花钱的地方,老婆孩子来探亲那肯定是能给多少给多少,小煤嫂们手里可阔绰了,比这边的女职工还舍得花钱。
这不,光买布就花了小三十。
“小煤嫂来咱们这儿看看,娃娃们穿的小鞋子,可好看哩!”另一个柜台的售货员看她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也赶紧吆喝。
卫孟喜低头,看了看崽崽们的鞋,那都不叫鞋子,脚指头露外面,路走多了脚指头难免磨坏磕坏,每天洗脚都跟上刑一样。
卫红满眼期待。
卫孟喜其实也早看见柜台里的红色小皮鞋了,好看是好看,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着矿区的物价比外头贵,居然要29块,比陆广全的月工资还高!
简直是奢侈品。
其实现在手里有800块钱,也不是买不起,就是觉着性价比太低。这边到处是黑漆漆的煤灰,穿不了几天就不成样子,她有点犹豫。
买,孩子能高兴。
不买,省下的钱够给全家一人买双崭新的质量过硬的胶鞋了。
卫孟喜的手伸进兜里,摸到陆广全那存折硬硬的边,把心一横,让售货员找了两双给卫红和根花试试看。
小皮鞋是亮面的,鞋头圆圆的,形状长长的,远看像一艘红色的小船,鞋头还有一只亮晶晶的小蝴蝶,走起路来蝴蝶翅膀仿佛还会扇动……你就说吧,哪个女孩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俩人穿上就不想脱下来了。
卫孟喜的牙是咬了又咬,一双29块,两双就是58块,够一个煤矿工人挣两三个月的。
售货员看出她的挣扎,赶紧又说:“反正是四胞胎,脚也一样大,那就买一双吧,姐俩换着穿,好不好?”
卫红根花点头如捣蒜,她们也知道小皮鞋很贵很贵,只要能有一双就行,反正她们一定会像宝贝那样好好爱惜,一定会保证穿到她们长大的。
卫孟喜忽然脑子一激灵,她想起来了,上辈子姐俩的矛盾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她没钱,六一节只给买了一条小裙子,说好换着穿,可到了六一节那天,俩人都要参加文艺汇演,卫红先上,因为没有及时把裙子换下来,导致根花没有裙子穿,上不了台,只能眼巴巴看着同学们翩翩起舞、得到赞誉。
在当时的卫孟喜看来这是小事,不就表演个节目嘛,这次不上下次上不就行了?却忘了那是小学阶段最后一个儿童节,为了表演根花准备了好久好久。
对于孩子来说,这就是她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她们在意的并不一定是裙子,而是穿上裙子那一刻得到的关注与赞誉。
那是孩子的尊严。
卫孟喜当即冷静下来,“你要便宜点,我两双都要,不便宜就算了,我都不要了。”要么都有,要么都没有。
于是,女孩们又眼巴巴看着售货员,那个祈求的渴望的小眼神哟。
“那27吧,不能再少了。”
卫孟喜又不是没见过市面,这种皮质不怎么样,巴掌大一小双,成本顶多十五,“这样吧,我也不会让你交不了账,两双给你三十二块怎么样?”
从29一双砍到16一双,这大刀可真够狠的啊。
售货员当然不愿卖,还一连翻了几个白眼。卫孟喜也没多说,就给他们一人买了双胶鞋,虽然比不上皮鞋好看,但也是她们人生中第一次穿属于自己的新鞋子,哪里还会不高兴呢?
她们还觉着,不是妈妈不买,是售货员阿姨不卖,妈妈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卫孟喜当然不知道她们咋想的,她心里在发愁啊,买啥都是以四个大的为主,可小呦呦这几天正在学走路,也是需要穿鞋的。
可没满周岁的孩子,商店里也没鞋子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自己给她做了。而要做鞋子,她就得买针线,于是又是一笔花销……再加上自己也得买双鞋,买几条全新干净的月经带,买洗衣服的肥皂,洗头洗澡的香皂毛巾,上厕所的卫生纸。
生活用品是矿区的刚需,比外头贵得多得多,就这么一通买买买,八十块钱硬生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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