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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惠来到打菜窗口的时候,发现给她打菜的是以前的熟人,叶晨的徒弟六子,只是今天何文惠感觉有些怪异,当她选出要打的菜,付完钱后,六子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打菜的时候,手里的勺子没有任何的抖动,直接将菜扣到了盘子里。揓
要知道打菜时抖勺子可是他们这些混食堂厨子的保留节目,每逢打菜的时候,不给你抖出羊癫疯的效果来,都算是他们这些人的工夫不到家。今天这可有些太反常了,何文惠看着六子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却是让她大惊一惊。
由于何文惠跟高俊玲进门的时候,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她没注意到一号桌做的客人,这下回头让她看了个正着,因为这桌上的客人,她至少认识三个。第一个是自己欠了好几个月钱的债主叶晨,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何文惠还不会感到这么惊讶。
第二个是二食堂的直属领导,办公室的姚主任,来这里吃过几次饭,何文惠对他也还算有印象,更何况当初谢广顺来到二食堂闹事儿的时候,何文惠跟他打过照面儿,如果只是这两个人的话,何文惠还不会感觉到惊讶,最让人震惊的是坐在这张桌上的第三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同学加前男友,李建斌的母亲,市总工会的副主任。在何文惠的印象里,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女人,跟人聊天的时候,总是端着。然而今天李建斌的母亲却是笑得阳光灿烂,最主要的是,几人的谈话,她好像还不是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个,这一点从她跟叶晨说话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何文惠见过两次李建斌的母亲,她还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有这么和蔼的一面,一号桌不同寻常的饭局,让她的心里充满了好奇。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适合去刨根问底儿,于是她试探着对六子问道:
“师傅,我能问一下吗?刘师傅在吗?我找他有点事儿。”
六子这才回过神来,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发现是何文惠,他嗤笑了一声,对着一号桌的方向扬了扬脑袋,然后说道:揓
“我师父今天可没空招呼你,市里来的领导,还有宁州日报社的记者正采访他呢,你要是有事儿,那就改天再来吧。”
何文惠明显的愣了一下,日报社的记者,跟一个整天炒菜做饭的厨子,这明显是风马牛不相及,如无意外的话,这两种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打交道的机会,记者怎么会去采访他?何文惠小心试探着问道:
“刘师傅这是被评上劳模了吗?记者都来采访他了?”
何文惠的心里能想到的,也就是这样了,而且市一级的劳模恐怕都没有这种影响力,可以让记者和市总工会的主任作陪,至少得省一级的劳模或是全国劳模才能有这样的待遇。可一个做饭的厨子,得到省劳模或是全国劳模实在是太过超出她的想象了,难不成这家伙做的是国宴不成?
六子哂笑了一声,眉毛挑了挑,然后对着何文惠说道:
“你就别瞎猜了,我师父的文章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这份量我感觉不比劳模差到哪儿去,而且在咱们宁州市不说数一数二也差不多了,这种事情日报社的记者肯定是要来给他做专访的。”
何文惠感到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作为一个文学青年,恐怕没谁比她更知道《人民文学》的含金量了。能在那种全国性文学期刊上发表文章的,大多都是文坛大家,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自己身边的一个厨子写的东西,在备受自己推崇的杂志上发表,何文惠感到非常难以置信。揓
虽然是心里有些不信,何文惠也没有从脸上表现出来,她适当的微张着嘴巴,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对六子说道:
“你是说刘师傅的作品在最新一期的《人民文学》上发表了吗?方便告诉我是哪篇文章吗?我想拜读一下。”
要论起别的来,自己也许不懂行,可是作为一个能考上大学的学生,何文惠自问这种事情还没人能忽悠住自己。这时就见六子瞟了她一眼,然后说道:
“刚才我们后灶还议论来着,说是一篇长篇小说,具体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不过作者是刘洪昌这是肯定的,你去看看吧。”
听了六子的话,何文惠更加认为六子是在跟自己满嘴跑火车,因为每年在《人民文学》期刊上发表的大部头长篇小说,也就是那么有数的几篇,都是自己平时可望而不可及的文坛大家,剩下的一般都以中短篇,评论或是诗歌居多。
而且作为一本全国性的文学期刊,选拔标准极为严苛,自己学生时代的时候,无数次尝试着投稿,结果都被拒了回来,她可不认为自己一向都没怎么瞧得起的厨子,会有这份实力。
何文惠的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礼貌的冲着六子微微颔首,然后说道:揓
“这么厉害啊,那下班回去我路过书报亭的时候,可真得买回去一本,好好的拜读一下了。”
何文惠说完,没再废话,端着打好的菜回到了自己和高俊玲的桌上,对着高俊玲说道:
“俊玲姐,咱们吃饭吧!”
高俊玲看着面前的两荤一素的菜肴,有些爱怜的理了理何文惠的头发,然后说道:
“文惠啊,苦了你了,自从师父的眼睛出了毛病,家里的一切全都要你来操持,真是太不容易了。等有空姐帮你张罗个对象,这样你也不至于这么劳累。”
何文惠笑了笑,自家人明白自家事,别看自己长相俊美,可是家庭环境却拖了后腿,属于那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类型,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放弃上大学,而跑去参加工作。
好人家的小伙还真未必看得上自己家这样的,毕竟结婚带着一家子累赘,是个大老爷们儿都会感觉到头疼,好看不能当饭吃,除非是遇到那种喜欢自己到了走火入魔的大傻子,要不然是没人会选自己这样的。揓
以前倒是不乏这种人,李建斌就是其中之一,自己眼瞅着就要把他给攻略下来了,可惜啊,这个男人性子太软,自家老妈说一句话,他立马乖的跟条哈巴狗似的。
心里想着,何文惠将目光看向了一号桌的李建斌母亲一眼,长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小算盘遇到李建斌母亲这样精明的女人,是绝对没可能打得响的。
何文惠强笑了两声,看着高俊玲开口说道:
“俊玲姐,我可没你这福气,现在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自私,尤其是我这种拖家带口的,哪那么容易找到对象啊,不是谁都跟姐夫似的,一直真心实意的对你好。”
高俊玲面露一丝苦涩,咀嚼干净嘴里的食物,轻声说道:
“是啊,厚墩子对我是挺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下矿。”
矿工看上去是份高收入的职业,可是其中的酸楚,可谓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都说矿工吃着阳间的饭,干着阴间的活儿,这句话是没下过井的人无法理解的。揓
你永远理解不了,下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环境;没下过井的人,你永远理解不了,下边的人,那种对家的思念,对家的责任;没下过井的人,你永远理解不了,在下边,一口新鲜的空气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去地下几百米甚至上千米的地方,把脑袋别在裤腰带去干活儿?
何文惠一眼就看出了高俊玲神色中的哀伤,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故意转移话题说道:
“俊玲姐,你跟我说说你和姐夫的事儿呗!”
高俊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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