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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枫戴着帽子，坐在长椅上抽烟。她很少见他抽烟，本来以为他和江见林一样是不抽烟的。
“对不起。”他沉着声道歉。
朱理理看了他一会儿，上手扯他的衣服。江明枫很快拦住她的动作，“你——”
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朱理理也没解释，她强制地撩起他的衣服，果真看见他身上有淤青和伤口。
“你又去挨打了是吗。”
江明枫放弃抵抗，没吭声。只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所以这事你是被迫还是自愿的？是不是贺锐的任何要求你都会答应？”
他还是不说话。
“为什么？”朱理理有些烦地揉了揉头发，“到底为什么啊江明枫，你知不知道本来——”她停了停，没提严文宣的事。
“那首歌你也参与了编曲和作词，是赵平澜的心血，也是你的心血。我不知道你到底欠贺锐什么，你的事不愿意说没关系，但至少给赵平澜一个交代。”
朱理理望着湖水深深呼吸，“季星言之前跟我说，草莓烟也会背叛赵平澜，我很笃定地告诉他不会。我现在的答案依然是不会，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输了。”
她说完站在原地吹了一阵风，转身走。
“对不起。”江明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低缓，“我想，或许我真的不配成为草莓烟。”
朱理理停下。
“我欠贺锐的不是可以偿还的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还一点，也不知道怎么让自己接受过去。”
江明枫坐在那看着被风吹起涟漪的水面，指间的烟灰跌落，他没有抬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说真的朱理理，你刚才要是打我一巴掌，我还好受点。”
朱理理走到他旁边坐下，靠在长椅里。
她没有打断他，江明枫抽完了烟，又点了一根。
过了很久，朱理理才听见他开口，声音又低又远。
“你知道贺锐有个妹妹吗。”
他不用她回答，兀自道，“不知道吧，几乎没有人知道。”
“我高中的时候还不认识赵平澜。那时候和家里闹得很难堪，因为父母很反对我玩音乐。我家和贺锐他们家算是生意伙伴。”
朱理理看着他轻声道，“原来是少爷啊。”
江明枫淡淡笑了声，“你跟赵平澜还真是一丘之貉，他刚认识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什么少爷，我跟何小满一样，离开家什么也不是。她也很讨厌别人叫她大小姐不是吗。”
“我们这些人里，只有赵平澜是真的赵老板。他所有的钱都是自己赚的，他独立强大地让人羡慕。我真的很佩服他。”
“我不认识他的时候，是一个十分自厌的人。赵平澜说那是一种病，我不知道。反正那时我唯一拥有的就是吉他。不过音乐本身是一个高尚又廉价的东西，很多人都看不上，她也是。”
江明枫说的她，就是贺锐的妹妹。
“她是艺术生，学现代舞的。她很漂亮，学校有很多人追她。她一直看不上搞乐队的，我那时候也在酒吧演出过，她有一次看见我，说我吉他弹得不好听。后来我经常能看见她。她一如既往，像是生来为了和我作对一样。”
江明枫的声音平缓地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就像她不喜欢我一样，我也很不喜欢她。那种娇纵的大小姐脾气，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后来我又听说她把哪个男生给甩了，她的事我并不在意，也不感兴趣。但有一天，她忽然跑来和我说：和我交往吧江明枫。”
“我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一刻，我有着什么样的情绪和思想。也许是无聊、胜负欲、报复……或者什么也不是。总之我答应她了。”
“再后来，我提了分手。但她不愿意，然后我们吵架了。那是我最自厌的时候，做什么都很极端。”
“我们吵的好像很厉害，也似乎是我一直对她很冷漠。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走了以后没有再理她，也没有再回头。”
“可是她去追我了。”
“就在那个夏季的雨天，她出了车祸。”
故事讲完了。
这是一个很不美好的故事。江明枫说。
而他遇见赵平澜的那天，赵平澜要是晚去一步。他已经把吉他砸烂了。
朱理理心底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不是被难过弥漫。他没有告诉她明确的结局，但她更愿意相信那个女孩还活着。
朱理理不清楚赵平澜是否知道江明枫的事，但她知道，他不怪他。
赵平澜没有追究事情的因果，他只想解决的办法。
和前几天比起来，朱理理觉得她像是一下子在童话里，一下子又跌回了现实。
可她始终坚定，从没有动摇过。因为赵平澜的存在，就是童话和现实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