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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沈士怀心情复杂,一时竟忘了回话。
两人各自沉默,心情都沉甸甸的。
眼见天色不早了,萧衍还要进宫面圣,些许事情只能推后再议。
待沈士怀离开后,萧衍命仆人备热水沐浴梳洗。
一身风尘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换上孝服,他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的仪容,头戴孝带,身披缟素,腰间束着麻绳,面目清冷,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他已经对宫里的生父不报任何期待,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去努力获得他的认可了。
不一会儿仆人前来禀报,说已经备好马车。
萧衍前往府门。
马夫放下杌凳,搀扶他上去,几名侍卫护送他去皇城。
萧衍端坐在宽敞奢华的马车里,手持亡母赠给他的玉佩,恨得彻骨。
沈家人明明知道温氏毒杀了沈氏,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同皇室萧家撕破脸皮。
而他的舅父沈南回也因护他而死,他却不敢替他们讨回公道,只能隐忍,把这口窝囊气生生咽下。
想到那张带血的脸庞,萧衍喉结滚动,情不自禁拽紧了玉佩。
他得忍。
在他的羽翼未丰之前得忍!
马车抵达皇城,守门侍卫看过令牌后才放行,宫里头的内侍早就在崇兴门候着了。
萧衍入了崇兴门,内侍抬着步辇将他请到了乾德宫外。
经过内侍通报后,不一会儿圣人身边的薛公公出来向萧衍行礼,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陛下宣楚王殿下觐见。”
萧衍稍作整理,不疾不徐入了大殿。
天子萧乾安端坐在书案前,一袭赤黄常服,头戴纱冠帽,虽年近半百,却精神抖擞。他从奏折中抬起头,一双精明锐利的眼扫过进殿来的崽子。
萧衍唤了一声父亲,行跪拜礼。
萧乾安放下手中的朱笔,跪在地上的少年郎一身缟素,形体比以往清减许多,想来在外吃了不少苦头。
他虽然不喜这个嫡子,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遂缓缓起身朝萧衍走去,伸手搀扶他起身,说道:“这些日二郎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委屈了。”
萧衍垂首回道:“儿回京奔丧不幸遭遇匪徒,如今能得兄长接迎回来,已是万幸。”
萧乾安本以为他会诉苦,谁料他只字不提落难之事,倒是给了他台阶下。
他轻轻拍了拍萧衍的肩膀,说道:“你阿娘的事实属意外,既然你平安回来了,便为她送灵安葬了吧。”
萧衍应了声是。
萧乾安继续说道:“她辛劳一生很是不易,便以皇后规格下葬皇陵,追封为孝慈端惠皇后。”
萧衍沉默了许久,才道:“儿想去看看她。”
萧乾安:“去吧。”
萧衍拜别,前往重华宫。
整个后宫一片缟素,被笼罩在雪白中。
目前后宫由温贵妃打理,重华宫的灵堂布局自然经她之手。
萧衍由内侍领着过去,朱红的长廊上挂满了白绸,偶尔有宫人见到他们,会躬身回避。
浓重的香烛纸钱味弥漫在灵堂里,沈氏已经亡故了半年多,前阵子遗体一直存放在冰窖里,这才移出来入殓祭拜。
萧衍想看她最后一眼,宫人说遗体已经发腐了。
他坚持要开棺。
宫人无奈,便找来内侍打开了棺椁。
沈氏是以皇后规格下葬的,享用的棺椁自然是用昂贵的金丝楠木所制,因尸身在冰窖里存放过,故而移出来放不了多久就开始发腐了。
尽管棺木里存放了大量香料遮掩尸身的腐臭气息,开棺后还是令人作呕。
萧衍却面不改色,他只是像木头似的杵在棺材前,直勾勾地盯着躺在棺里的沈氏。
她穿了一身华贵的金丝锦袍,头戴金钗花冠,死气沉沉的脸上已经爬满了尸斑,唇色发紫。
看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庞,萧衍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的阿娘温柔可亲,总喜欢独自坐在院子里那株上了年纪的海棠树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当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总喜欢坐在那里,后来才知道了。
她在等人。
等一个负了她,且令她痛苦一生的男人。
许多往事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那些记忆令萧衍狼狈,他嚅动嘴唇,想对她说些什么,终是忍下了。
当天晚上他独自在重华宫守灵,直到次日才回了一趟楚王府。
西园里的程烟刚用过早食,就听婢女来报,说家主过来了,她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萧衍站在假山旁,一身缟素,面容疲惫,眼下泛青,神态孤寂且落寞。
不知怎么的,程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仿佛看到一只受伤的野鹤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孤高的厌世。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个纸片人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