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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这梦做得大逆不道,传出去弄不好真会给国公府带来灾难,更因为如果仅仅是一个梦便放弃了好不容易求来的大好姻缘……太令人难以理解了。
而只有施乔儿自己知道,被砍头的滋味有多疼,身首异处的情景有多真。
见女儿只是哭不说话,云姨娘更是怒火中烧:“看来我和你爹平日里真是太惯着你了!”
镇国公无子,膝下只三个女儿,施乔儿排行老幺,是国公的老来女。
因是早产,打小身子便弱,又长得雪团儿一般,虽是个庶女,府中上下却都爱娇惯她。老国公尤甚,施乔儿三岁之前基本是在亲爹怀里长大的,乳母都没怎么近身过。
云姨娘气得在房中踱步:“你爹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状元郎!那个叫顾什么的来着!一手八股文写得那叫一漂亮!结果你又是嫌人家瘦又是嫌人家丑!你娘我就不明白了,画像上多白净清秀的一年轻人,人家哪儿就丑了!怎么你就一门心思扑那九皇子身上了!”
施乔儿头一回被数落得这么厉害,还涉及到她的眼光问题,“啊呜”一声哭更凶了。
这真不能怨她。
镇国公是个武将,她义兄是个武将,九皇子自幼习武,如今又任中郎将,归根究底也是个武将。
武将的共同特点——身板儿壮、皮肤黑、双目炯炯有神。
而国公府的门槛儿再高,施乔儿也毕竟是个庶女,各大家族以及宫中的花宴聚会,没有一次将请柬发到她手里过,大家小姐又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正儿八经的男人一共就见过这仨,乍一看白面书生,只觉得不顺眼。
可为了身家性命,也为了不连累镇国公府,施乔儿掀起眼皮,可怜兮兮望着娘亲道:“那我现在同意……还来得及么?”
“晚了!”云姨娘一记狮吼,不仅把施乔儿再次成功吓哭,还把满屋侍女吓得身板抖三抖。
窗外雨声渐歇,云姨娘也不等丫鬟撑伞遮残雨,兀自气鼓鼓往外走,到院子里时停下脚步,转身指着众下人道:“都给我看结实她了!等天一亮!捆也得给我捆绣楼上去!”
施乔儿听见,身子一软瘫到了绣被上。
若她没记错,梦里的时间应该就在三年后,那时的她早已是朱启的九皇子妃,身为枕边人,她自然也包括在圣旨中“同谋者”的范围内。
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她只知道九皇子是天上云,是她一个公府庶女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才以正妃之位嫁进皇子府的人物,九皇子为什么要谋反?他身为陛下最宠爱的儿子,皇位对他来说不是唾手可得才对吗?
她理不清这其中的条条框框,只好暗自垂泪。
四喜望着三姑娘圆润漂亮的后脑勺,也替她无奈:“奴婢听外出采买的婆子说过,说是顾状元自从今年春日入朝,至今很是得陛下宠信,时常被召到宫中谈事。如今又是科举当道的年月,说他一句前途无量也不为过,姑娘当初要是考虑他,想来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施乔儿哭得心力交瘁,迷迷糊糊中又睡过去,临睡着前听到四喜最后的话,心中鄙夷道:“什么顾不顾的,就算重来一次,不中意便是不中意。”
也不晓得刚刚是谁哭哭啼啼的,说现在同意还来得及吗。
半个时辰后,雨彻底停下,东方天际逐渐翻出一抹鱼肚白,万物熹微朦胧,街上人迹稀少。
忽的,一匹黑马从朱红宫门中飞驰而出,马上有个朱袍乌纱的少年郎,少年郎眉头紧缩双唇紧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一人一马就这样沿着长安大街一直跑,路过了权贵云集的书院路,最终到了城北静谧安逸的乌衣巷。
哒哒马蹄声停在正中一户人家门口,朱袍少年利索下马,冲着正门一揖到底道:“学生顾放!求见老师!”
等了得有片刻,懒洋洋的一声“来了”从门里飘到门外,声线稚嫩清亮,像个孩子的。
随着门栓被拨开,门“嘎吱”一声也朝两边撇去,探出个黑黢黢的小脑袋瓜来。
青衣小童看着也就八九岁的模样,长得清清秀秀,头发分作左右两半,各在头顶扎成了一个结,状如羊角,是谓“总角之年”。
见是顾放,小童揉着惺忪的眼皮,神情随意道:“顾公子来得太早了,今日学堂休沐,先生昨夜里又翻查古籍直至丑时,这会子还没醒呢。”
顾放知道老师不喜急躁,便放缓了神情语气道:“不着急,我在门外慢慢等就是了,还请猴儿小兄弟替我留意一下,若老师醒来,务必告知我,我有重要问题相问。”
话音刚落,房中便有道声音浅浅传出:“进来吧。”
这声音舒缓清朗,又透着一股子慵懒气,听上去朦胧胧的,像眼下还未散开的薄雾。
顾放拂了下两袖,又理了理袍子,这才敛容屏气迈了进去。
入目是堵青灰影壁,无花纹无题字,只在前面栽了两丛修竹,竹子长势很好,修长挺拔,当下又沾了雨水,越发显得青翠欲滴。
再往里走,空旷偌大的宅院便尽收眼底,院中简洁如斯,两个水缸,两缸荷花,荷叶底下盖着簇小锦鲤,五彩斑斓的,听到脚步声,跃跃欲试地想往上跃。
天将亮不亮,雨雾将散未散。
烟雨朦胧中,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檐下卷帘缓缓掀起一个角。
未看到全身,只能瞥见一袭灰色直裰,肩上半披靛蓝袍子。再往上,便是有些苍白单薄的下巴,下颏清瘦,唇形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