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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选这个墓啊，真是有眼光。您看这个地方原生态，空气好，山清水秀的。”中介掏空了一肚子的辞藻，恨不得把这荒山形容成什么洞天福地，埋了就能飞升的宝地。但任凭他舌灿莲花，也弥补不了顾以诺鞋跟上糊的那层泥。
墓园管理很落后，位置也不好，但价格居高不下。这年头，活人住不起房子，死人也差不多。
白俊辉就埋在这里。
当年他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小医生，没多少钱，要养活自己和弟弟，还要支付弟弟不菲的心理治疗费用，已然很艰难。后来出了车祸，白浩然把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钱都赔给了另外一家人，墓地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顾以诺看着挨挨挤挤的墓碑，白俊辉就卡在那么小小的一角里，石碑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白俊辉的坟墓旁躺了他的弟弟，其实那个墓穴早就卖出去了，顾以诺花了点钱让那家人迁走，才把白浩然放了进去。
两个墓碑紧挨着，照片上两个青年眉眼出奇神似，不过哥哥更硬朗英气些，弟弟秀气一些。他们靠得那么近，好像小时候依偎着对方，从对方的身体上汲取温度——好像他们从未分开。
“好了，您可以走了，我要单独待一会儿。”顾以诺敛了笑容，对中介说。
中介识趣地离开了，把伞留给了她。
顾以诺听着天地间飘摇的风声，只觉得寂静。
真可怜啊。顾以诺没什么感情地想，或许在选择哥哥的专业的那一刻，你是想过要替哥哥活下去的吧？
细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头看去，望见神情错愕的中年男人。顾以诺微微皱起眉头，她直觉见过这个人，但是没什么印象。男人有些发福，穿得但是很干净，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抱着一束白菊，肩膀被淋湿了半边。
“您是？”顾以诺和颜悦色地问，眉眼间的不快一扫而空，完美无瑕。
“我是这孩子的带教医生。”男人拘束地扶了下自己的眼镜，“您是他的家人吗？”
“我是他的老师。”顾以诺随口道。
“哦。”男人没什么话可说了，沉默地把花放在了墓碑前。
良久，他沙哑着嗓子开口：“他出事那天晚上，我刚跟他说，让他搬到一个好点的房子里，方便他复习考研。房东那边我都说好啦，房租按最低的给。我知道这小孩一个人不容易。你说，他怎么就走上歪路了呢？”
“是啊……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顾以诺喃喃了一句，转身走下了蜿蜒的山路。
——
徐少珩洗了个澡，穿着宽松的烟灰色卫衣坐在沙发上翻一本日记。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瓷白的脸上，显得他年纪有些小。白浩然的所有遗物都被警方排查了一遍，确认与案情无关的都被送回了白家，自然也就和他的骨灰一起被拒收了。
不过这本日记不是白浩然的，是他哥哥的。
“九月三号
我跟爸妈吵了一架，终于把浩然接出来了。他没有反抗，但有人靠近他，他就会发抖，被叫到名字就会浑身绷紧地站起来，大声说‘到’，把嗓子都喊哑了。”
“九月四号
带浩然去医院体检，他身上都是伤，被烟头烫出的疤、皮下淤血、肋骨轻微骨折、肠胃炎。那些畜生真该死，我跟媒体举报了他们。但是警察说没办法成立故意伤害，浩然是爸妈亲手送进去的。”
“九月五号
浩然见到了心理医生，他很安静，但是把自己的手指都掐出了血。回家的路上给他买了棉花糖，他攥了一路，攥到棉花糖都化了也没敢吃。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九月十号
浩然摔了一个碗，吓得抱头蹲在原地认错。很心疼，想杀了他们。”
……
“九月二十
浩然说不想吃鱼，一边说一边很害怕地看我。心理医生说这是好事，他在好转。那天晚上没有做鱼。明明以前他最喜欢吃鱼。不过以后都不会做了。”
“九月二十三
阳台上的玫瑰花开了，浩然今天看了《小王子》。剪了一朵玫瑰花夹在他的书里，希望他以后都能开开心心地做拥有玫瑰花的小王子。”
“九月二十四
被患者家属砸破了头。”
“九月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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