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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半，不早不晚，正是可以开始酝酿睡意的时候。一条平平无奇的微博突然开始流量暴增，评论、阅读和点赞飞速上涨，直逼同城热搜第一。词条“廖氏药企”被刷红、加精，讨论帖破千。
“廖氏的小儿子被绑架，同天大儿子回国示威，你品，你细品。”
“还有人不知道廖氏现在的夫人是小三吗？气死原配，逼走原配的大儿子，报应来了吧？”
“廖氏一直就很缺德啊，五年前的实验室事故全推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程师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逼着人家的遗孀跟他拍照做戏，拜托，人家刚刚丧父丧夫啊！”
“廖氏虚假资助山区儿童，利用基金会和慈善计划洗钱。”
“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廖氏的降血压药三检不合格吧？不给个说法，还拿花里胡哨的花边新闻来压热度。这就是良心负责的好企业？真是笑话！”
“一人血书彻查廖氏药企！”
廖氏公关部的员工被老板夺命连环call叫起来加班，然而词条越是封禁，就越是挑起围观者的怒火。真真假假的新闻混杂在一起，叫人百口莫辩。不发声是默认、心虚，发声是狡辩、垂死挣扎。
公关部气势汹汹地发了律师函，还被人嘲讽有本事上法院传票。
——
拉着一亿现金的厢式货车连带着一串刑警扑了个空，市政部门的骂音辗转几次，通过钟局的话筒喷进了徐少珩的耳朵。徐少珩一边指挥下属去调查最开始那几条微博的ip地址，一边给陆西辞发微信询问情况，丝毫不受钟局的影响。
技侦联系内网数据库筛查可疑人员，但这样模棱两可的信息，众人都做好了海底捞针的准备。万幸陆西辞一个电话打过来，硬生生截断了钟局怒火滔天的骂声。
“说。”
“廖丞在晨曦路这边一个死角上了出租车，天网跟踪了一段路，显示他们往城外去了。”陆西辞的声音冷定如铁，“出租车是套牌车，我们联系了相关公司，没有那辆车。那辆车在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司机还在路边跟人聊了半天。我们查了一下，这司机有前科，符合你在内网里让人筛选的那些条件。”
徐少珩手里的铅笔在纸上戳出来一个洞，“还有呢？车子最后去了哪里？”
“还在联系交管部门追查。”陆西辞说，“这个绑匪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廖氏的股票？”
“你现在往环城高速去，我把电话给诺诺，让她跟你说。”
顾以诺在一片兵荒马乱里显得特别悠闲坦然，她打了个电话让人送来了一台电脑，然后在堆积的追踪设备、资料卷宗里开始看股市。仿佛她不是在协助警方抓捕绑匪，而是在什么高级咖啡厅里休闲。
“你听我说，这个绑匪的目标不是那一个亿，甚至有可能你抓到了绑匪，他也未必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顾以诺就着徐少珩的手，侧耳贴上手机，“无论网上的言论是真是假，相关部门出于舆论压力一定会开启对廖氏的调查。现在廖氏的股价下跌，一个小时之内，会有操盘手下场做空廖氏美股。第二天美股收盘之前，保守估计廖氏市值蒸发七点九个亿。”
“放任这次信誉危机发展下去的话，一个星期内，廖氏的股票会直接跌停。”顾以诺说，“廖氏本来就是今年才刚刚在美股上市，基础还很薄弱，这样下去，对廖氏而言后果不堪设想。”
陆西辞被那一连串的天文数字砸得头晕眼花，从天书般的经济学术语中抓住了重点，“所以那两个小孩没事，绑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会放人？”
“不，他会灭口。”顾以诺低声说。
陆西辞悚然，“他都拿到钱了，还要灭口？”
“幕后黑手未必告诉了绑匪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廖氏的新闻满天飞，傻子也知道要跑路了。他在两个孩子面前露了脸，怎么可能跑得掉？”顾以诺说，“不要低估亡命之徒的疯狂。你要快。”
——
廖丞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渴，口舌焦躁得像是在滚烫的沙子上滚了一遭。他浑身上下都是伤，胸口尤其痛，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绑匪打骨折了。他略一低头，看见少女柔软的发旋，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唐蕊靠在他的胸口上，感受到他的动静，抬头和他对视。
两个人的手被粗麻绳捆得严严实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也能看见那双仿佛盈着露水般的眼睛。
“别怕，”廖丞安抚她，“我爸会来救我们的。”
唐蕊点了点头，瑟缩着把头埋进他的锁骨。
生锈的仓库大门忽然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响，廖丞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和唐蕊在晨曦路汇合，本来是要去花海的。唐蕊叫好了车在那边等他，结果上了车以后，两人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等醒过来，他已经被绑得严严实实，还挨了顿毒打。
期间他滴水未进，体力一点点被耗没了，又被那人打了一顿，还接了家里一个电话。
廖丞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身上的伤隐隐作痛。
“你要干什么？”廖丞的牙关打战。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司机一手拎着酒瓶子，一手夹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逼近了两个少年少女。他把烟头狠狠地摁灭在廖丞的脖子上，在廖丞痛苦的叫声中揪住了他的头发，“干什么？你爹居然敢报警，老子当然是要撕票！”
唐蕊尖叫出声，司机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着，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廖丞猛地向前一扑，坚硬的头骨正中司机的面门。司机仰倒过去，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愤怒地大吼了一声。
“小蕊快跑啊！”廖丞生出莫大的勇气来，整个人扑在了司机的身上。
唐蕊艰难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廖丞十八年的人生，只有还是婴孩的那段时间任性过。后来他被关进中规中矩的格子里，按母亲的心意长成茎叶都合她心意的植株。有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勇敢，虽然代价可能是被暴怒的歹徒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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