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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际是霍邱人,是在金寨跟他姐姐上的高中。因为在车上他喜欢和人抬杠,我们叫他老杠子。而我小学四、五、六年级也是在金寨由二姐供我上学。共同的经历,使我和老杠子有了同命相怜的感觉。
一车来的还有一个叫赵晓侠的六安高中生,人极聪明、义气。虽是男的,后来却得个外号叫赵婊子。也不知道他这外号从何而来。他和我表哥是同学,住的也很近,我和赵婊子很快有了他乡遇故知的亲近感。
走了四、五个小时,中饭也没吃上,眼看已经下午,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这才来到后家湖。
后家湖并没有湖,在一望无边的农田中,有一片整齐的树林。走进树林,才能看见有长长的三排木柱支撑、泥巴麻秸墙面、歪歪倒倒的茅草顶房屋。
这种形似工棚的房屋,就是我们的集体宿舍。
食堂在中间一排房屋的中间一栋,门前有一口带辘辘的大水井。最前面一排房屋旁有一个稻场,停着一部拉着圆盘耙的东方红拖拉机。
我很快发现,这里没有球场,没有电灯,也没有欢迎我们的标语。
整个环境和气氛,给人很破旧、很寒酸、很冷漠的感觉。
我被安排在二班,班里有八个男生,四个女生。我住在一个两间无隔墙的男寝室里。里面住的是比我们先来的寿县知青,连我八个人。
我在附近找到几根竹竿,拴好蚊帐。等铺好床铺,食堂已经敲钟开晚饭了。
这口“钟”挂在食堂的廊檐下,是一个废弃的拖拉机犁铧。但人们敲它时发出的音响,却和寺庙里铜钟的声音一样,悠远而悦耳。
饭菜按班领取,回到大寝室再分到各人碗里。
班长告诉我,每天的饭菜,由轮流值班的人去食堂领取。半木桶米饭、一脸盆盐多油少的老白菜。饭的数量绝对不够吃,菜的味道绝对不好吃。值班的人给每人分饭、菜,不许吃饭的人自己动手。
后来我才知道,值班领饭分饭的人,有刮饭桶和刮菜盆的特权。
虽然是特权,因为是轮流坐庄,谁也没意见。
粘在饭桶桶壁上的饭粒,看似不多,但刮刮也有小半碗。若是稀饭,会刮出一大碗来。因此,大家都想值班分饭。有时,值班人为讨好女生,免不了会多分给给女生一点,于是立刻就会有人抗议,时而会发生口舌。
吃完饭,团支部准备了一个欢迎我们一行的晚会。都是业余水平的朗诵诗、快板之类的应景玩意,一点也引不起我的兴趣。
但其中一个女生独唱“太阳一出照四方”,唱得很好。她的嗓子清纯高亢,演唱技巧也很好。为她伴奏那个拉二胡的寿县知青叫田本阳,琴拉的相当专业,行云流水,如泣如诉。二人一拉一唱,珠联璧合,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这个荒凉的地方,一缕清音,尽管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依然能将我带入艺术的境界。我不由想到,假如我不来这里,此刻应该正站在六安京剧团的舞台旁边看戏。
我是一个小戏迷,七八岁起,晚上经常扒在京剧团舞台台口边看戏。虽然我家很穷,但住家紧挨着京剧团,京剧团里的人都认识我,溜进剧场看戏,不用花钱买票。
当时,六安京剧团叫新新大戏院,我们六安人都叫京剧团为大戏园子。
京剧团有个少年班,少年班的小演员中,有好几个是我的发小和邻居。
二零零六年,我的长篇历史小说《平阳奇冤》出版后,六安京剧团著名裘派花脸演员、老友徐云舟置酒为我相庆,席间还有庐剧团导演刘佳芝,大家谈笑风生。我曾即兴哼出一支自度散曲:曾一起撒尿和泥,曾一起饿瘪肚皮。你八、九岁唱戏,我七、八岁看戏。三花老旦,黑头青衣。“哐采哐”、惩强除霸,扬善贬恶,小天地、其乐无比。人生如戏,世事如戏,到老咱俩也不懂戏!往事悠忽半世纪,离别重逢人老去,两瓶迎驾酒,一盘花生米。谈笑间壮心虎气。说什么文章千古?说什么直书胸臆?君错也,只不过是笔墨情结,只不过是习文学艺。哈哈,仍旧是“东子”“淘气”。
曲中“东子”是我,“淘气”是徐云舟的小名。
当晚欢迎晚会结束后,我回到寝室,准备洗洗睡觉。
我拿起脸盆径直来到食堂旁边的开水房,打算打点热水。走去一看,开水房的门已经关闭。
室友告诉我,开水只在中饭时供应一个小时,晚饭时供应一个半小时,其他时间没开水和热水。
没办法,我只好在井里打了一盆冷水,怅怅而归。
此刻,寝室的煤油灯亦被人有意吹灭。
我笑笑,不管别人是玩笑、恶作剧还是故意刁难我,我都懒得计较。我也未再点灯,凑乎摸黑洗脸洗脚。
脚下的搪瓷脸盆是我母亲新给我买的,我已经观察过了,人人都只有一个瓷盆,都是先洗脸,再洗脚。入乡随俗,我照此办理。
连续两天坐车、走路,这天夜里我睡得很美,还做了个梦。
我梦见发工资了,我领到了三十多元钱!我打算先邮寄十元钱回家,让母亲惊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