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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到了落满灰尘的地板上，他由上而下看着我。
“你带我到了哪里？”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他对我笑起来，房间门在我面前嘭地被关上，我听到反锁的声音。
我只能从门上那个小长方形通风口往外怒视着他。
“你告诉我这是去市区的路？你到底在干什么？”我踮起脚尖扒着那小小的通风口，两只眼睛看到隔着铁栅栏外面的苏七的脸。
“要怪就怪你那么相信我。”他一脸无奈，“从我说我也要逃跑开始你就信了。你虽然也有怀疑，但还是一直跟着我。”
“你有病吧！”我想把那张脸按在地上踩。
“主要是你自己蠢。”他笑着摇头。
我惊恐地看到他黑发从发根开始往下急速褪色，一瞬间头发完全变白。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全是真的呢？”他手指托着脸颊，像看一条狗一样看着我。
“你很聪明，陈时暮。但是你还是个小孩子。你还是事事需要你哥哥。你也不知道在传销组织里遇到同样是受害者的小孩子，不管对方说自己有多惨，有多同情你——那都有可能是假的。”
他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你哥哥没告诉过你外面的人说话不能信吗？”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他。
他凑近通风口，耳语般说:“我告诉过你我的前世，你怎么知道那就是真的呢？”
“你怀疑过我的衣服牌子，那为什么没有继续想想？”
“你怀疑的有道理，打工的孤儿为什么穿得比老板好呢？”
“为什么……”我咬着牙。
“因为我根本不是来打工的啊！”他笑得更开心了，“严格来说，陆和林才是给我打工的。”
“我的前世很苦吧？但我要是说，我那次遇到土匪被割喉后，根本没有死呢？”
“什么意思？”我感觉手脚冰凉。
像有什么一直被我忽略的东西终于撕下面具。
苏七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他们就割在这里。一刀，很干脆。但是我还有一口气。我的姐姐也是。”
“我们躺在地上远远互相望着，像在嘲笑对方的狼狈，但是又知道自己快死了。”
“那天下了大雨，雨大到能泡到我们脖子。我以为就这样能和那些孤魂野鬼做邻居也不错，没想到那场雨把山上的墓穴冲开，棺材里的东西被冲了下来。”
“那些东西早都烂光了，就剩点渣渣，这样被雨水送到我和我姐姐身边。我给你看过的小石头就在冲下来的水里。”
“那东西泡了我一天一夜，渗进我的身体。”他笑着说，“然后我就睁开眼睛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
“你从那时候活到现在？怎么可能？”
“就是可能啊，什么都有可能。比如你确实有前世，比如永生药是真的存在。”
他捻起自己的白发:“屿南矿业公司只是个幌子，那些孩子确实是记忆力很强——但是那只是一部分。这里才是全部。”
“永生药进入人身体里首先会修复伤口，接着强化人的记忆，让人的灵魂死后也保持完整。等灵魂强大到一定程度，肉体就会承受不住。这时候要不肉体也强大，要不被抛弃，灵魂去寻找新的肉体。”
“你就待在这里吧。”他敲了敲通风口上的栅栏，“这周围埋了很多永生药。没发现附近的植物长得越来越高大吗。你要是跑出去，身体会承受不住死掉的”
“这些都是神的恩赐啊，你安心接受就是。”
“神？”
我想起陆和林桌上的那尊没见过的佛像。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摆摆手，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攥着通风口上的栅栏，关节泛白，愤怒令我恨不得用目光把他活剥了。
他很开心看到我这副样子。
“你现在的表情我就很喜欢。”他说，“请保持。”
我对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挥手打过去，他往后避开了，对我摇摇头。
“好孩子不会想打人的。”
“去你的！”
他转身背对着我挥挥手:“byebye——”
“喂！回来！”我冲他背影大喊，“变态白毛！你想干嘛！你是领导吧！”
“我只是个小喽啰。”
“鬼才信你，给我滚过来开门！”
他再没理我，往院子深处走去，身影逐渐变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