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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爷偏离天空的中央，时辰却还尚早。
满子有点心绪不宁，还在想墟市里的那两位老人家。要不是当时来福挡在身前，自己一定会被骂哭。
不过也不能怪两位老翁，他几次卖鱼都信口开河，惹得天怒人怨，最终自食恶果。
来福驾着马车满面红光，不断挑动的眉梢，显示了内心的激动。转头看向同样坐在御马凳的小贼，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像来时那般多话。
“想家了吗？”他轻声问道。
满子摇摇头，嘴角露出笑容，看着慢悠悠的老马问道：“福哥，你这马叫什么？”
来福手拿马鞭在布鞋上蹭了蹭，一脸唏嘘地说：“它叫来乐。”
“来乐来乐，苦中作乐。可惜，它跟了我十几年也没有享过清福。如今也只有喂点上好的马料，盼它能陪我久一点。”
“那就改名叫“来喜”吧！欢欢喜喜过大年。”满子看他神情低落，顿时出了个主意，想让他高兴高兴。
“来喜是我儿子。”
来福愣了愣，也不知贤弟说得是玩笑话，还是他推算出来的。若是前者，倒是无妨，若是后者，那他可真是非同一般啊！
捏了捏衣角，满子的眼神飘忽不定。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自己在他心中是个通晓命理之人。此时要是说些抱歉话，那今日得道高人的模样，就此坠落凡尘。
顺势而为！自己不说话，让他去猜。至于他得出的结果是什么，与自己毫无关系。时刻保持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才是一位相士的最高境界。
日头爷洒下的金光，让来福不禁眯起了双眼，从余光中瞥了一眼小贼。见他嘴角含笑、无悲无喜地端坐一旁，心中更加认定，此人相面之术了得。
就是人太小了，说出的话让人无法信服。偏偏又说得很对，每句话都说在自己心坎里。
蓦然间，来福“吁”了一声，老马早已习惯如此，晃荡间停了下来。
“怎么了？”
满子张嘴问道，难不成这人见财起意，想在这荒郊野岭对自己下手？想到这，他双手紧抱于胸、强装镇定。
“没事。”
来福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间喝止老马。刚才他的脑子里想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回过神来又给忘了。拿起马鞭轻敲脚底的木板，老马又重新走了起来。
“对了。”
来福双手抓着腰间的衣裳，转头向小贼看来，嘴里质问道：
“在墟市里，你只说了‘变化’二字，其他的都是我在说。你到底会不会相面？我怎么觉得像是在骗我。”
“你说是就是吧。”
满子还是那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话他不能接下去，为了以后的“卖鱼大计”，此时只能装作万事了然于胸的淡定。
来福有点捉摸不透了，不过自己没什么损失，这变化，姑且一试也无妨。
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一路颠簸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来到了道观里。
“待会你得这样做……”
滑溜一下，跳下马车。满子招手让来福俯身侧耳靠过来，趴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来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知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最后一句他听懂了，一切都是为了在女郎那不露馅。
“先生，我回来啦。你有没有想我？”
人还未进正堂，满子就在屋外喊道。
屋内的赵先生摸了摸起怀中的信，看着弟子跨过门槛进到里屋，嘴里淡淡说道：“明日进城，我又给你找了个大夫，他比较擅长治脑疾。”
满子一下懵了，双手捂住小嘴，不停地摇着脑袋。不明白先生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他没有脑疾，才不想去看大夫呢！
赵先生嘴角下抿，心里却在哈哈大笑。小侄女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出得主意也非常管用。
后面的来福拴好老马走了进来，弯腰行礼后说道：“三爷，这小贼……”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满子，“恩…呃……小郎君送了我两条鱼。三爷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女郎，正好我要回府里，书信什么的还耽搁时日。”
说完，不动声色地蹭了蹭下颌处的细汗。就这几句话可把他给累坏了，心里都在砰砰乱跳。小贼非要他说这些，害怕女郎来信质问三爷，到时候两人的“图谋”就暴露了。
赵先生闻言诧异地看了弟子一眼，见他还是捂着嘴一言不发。点了点头说道：“让她在府里好生静养，别去惹事生非，也别去祸害瑶塘里的鱼了。”
成了！
来福心想，女郎要是听了这话还不得跳起来。估计以后每日都会坐在瑶塘边垂钓，然后打发自己送过来，这一来二去……
正想着，他突然感觉被人踩了一脚，抬头一看，是三爷在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
“是，三爷。我一定把话带到。”来福赶紧出声回应，复又像是手足无措般，嘴里嗫嗫喏喏道：“这般说女郎，我怕她会……”
“她敢！”赵先生一声清喝，不过想起侄女那任性的样子，还真有些头疼。揉了揉额头说道：“她若罚你，你就来找我。行了，回去吧。”
来福高兴地应了一声，若不是三爷在身边，他都想把小贼抱起来庆贺一番。
“福哥，我送送你。”
说是送人，满子走得比客人还快，就像是要撵人一般。
来福亦步亦趋地跟在小贼身后，一直到道观的大门外。望着波澜不起的水面，他拱手向满子行了一礼。
“多谢贤弟，如此大恩，来日相城里摆上一桌好菜，哥哥做东。”
“事还没完。”满子摆摆手，嘴里问道：“回府里，知道怎么和女郎说吗？”
“当然，哥哥我虽然懂得少。但是，论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府里没几个比得上我。”来福一脸自豪，“无外乎添油加醋地说出来，让女郎觉得气愤，这样才能有成效。”
“对，就要这样做。”
满子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小眼里全是得意之色。
逗鱼，鱼想跑就把水舀干！这样它就没有后路可退，只能乖乖地进鱼篓里。
顺势而为借东风，东风没起，那就借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