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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昱头天晚上开始发烧,一直烧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开始发痘,这一整夜直郡王压根没合眼,瑾玉和董鄂氏不放心中途起来看了好几回,但每回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直郡王,最后只能吩咐奴才多备下些吃的。
“额娘,大哥哥怎么样了。”胤禔年纪比下边弟弟大弘昱也是孩子里年纪最长的,平时在上书房的时候要说弘晖还有忌惮的话,应该就是弘昱。
弘昱是上书房先生嘴里最聪敏最有天赋的大阿哥,也是骑射师傅心中最勇武的小主子,也许是从小就看着直郡王怎么跟太子争斗,弘昱也早早的学会了如何跟毓庆宫的弘皙争个高下。
“刚吃了早上的药瞧着精神头还行,痘开始往外发了,现在还好过两天才是要紧的时候,你赶紧的吃药吧。”
瑾玉从进阿哥所开始就没瞒着弘晖这里边的情况,毕竟有时候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尤其像弘晖这样早熟聪慧的孩子更加不能什么都不说,只能把话说清楚再装出一副不是大事的样子来,也许才能宽一宽孩子的心。
“是天花啊,那就好了,儿子昨晚上生怕是时疫,到时候额娘要也过了儿子的病气可怎么是好。”
“你说得对,你额娘我小时候就出过痘,最后连一个小坑儿都没留下。要真是时疫别的都还好,就怕我也病了到时候咱娘俩只能等你阿玛来救了。”
弘晖一听弘昱出痘竟然还松了口气,捧着又苦又涩的药汤子喝得都比昨晚上要快一点。瑾玉听了这话面上故作轻轻的点头附和,心里其实都快怕死了。
天花啊,这年头真要要人命的病,不是自己哄弘晖说的发烧出痘有点痒得厉害,等熬过了就好了的事。不过确实有一点弘晖说得没错,原主小时候出过天花不怕这个,要是时疫她还得担心自己,现在可算能安心伺候这小祖宗。
弘晖喝了药之后精神不错,小孩子忘性大早忘了昨晚上是怎么搂着额娘嘤嘤嘤的,在床上躺不住还想去看看弘曙弘晟弘昱几个,还是瑾玉板着脸武力压服才没让他出门,只趴在窗沿边上冲对门隔壁和暂时没法出门的弘昱打招呼。
几个病得恹恹的孩子着实没空搭理弘晖,好在前院还有个弘升,出不去阿哥所的弘升被直郡王下了死令不准踏足后院,就只能坐在两个院子之间的门槛上扯着嗓子跟弘晖聊天。
俩孩子聊得高兴满院子大人被吵得够呛,但总算也被他们俩孩子聊得没边没际的话冲淡了点儿沉闷的气氛。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没能坚持过一天,弘晖高高兴兴过完白天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又突然烧起来。
这一烧体温就没再下来过,孩子烧得浑浑噩噩瑾玉急得满嘴燎泡,太医方子改了一张又一张,喝了三天的要才把一直没发出来的痘给盼来。
阿哥所里几人和太医们熬得分不清白天黑夜,宫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大福晋一直留在惠妃宫里没出宫,明明自己病得下床都艰难,每天还得去阿哥所外边转上两圈,哪怕见不到直郡王和孩子,但是只要侍卫跟她说一句一切如常她也能多安心片刻。
其他福晋没在宫里也不得消停,他塔喇氏和纳喇氏在府里天天被府里侧福晋缠磨,一下子哭孩子在宫里受苦一下求她们进宫去看看,把人烦得够呛。
这事她们不是不着急,虽说不是亲生的孩子但总归是自家人,在家的时候听话不听话懂事不懂事自己教训不妨事,现在冷不丁被人害得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小命,她们心里也不舒坦。
但这话没法说啊,规矩说得再好听只是规矩,人家才是孩子的亲额娘。人董鄂氏和瑾玉能什么都豁出去进阿哥所照顾孩子,那自己就是做不到也没法子。
所以现在安安稳稳待在府里被人缠磨也是活该,就只能等着老天爷开眼让几个孩子赶紧好,要不然就只能盼外边这几个爷们努把力,要么把孩子弄出来要么把老爷子和太子搞定,反正不能这么耗下去。
被予以厚望的几位贝勒爷这些天倒也没闲着,这事除了当天闹得狠点,之后就被皇上死死封了起来,众人在宫外就算要做什么也得守住不能把这事泄露的底线,为此四爷撒出去的人多少有些掣肘,等到把能搜罗太子的罪状搜罗齐全,四爷都有些熬不住了。
“哥,要不再想想?”这事靠四爷一个人指定不行,这时候以往各有各心思的兄弟们也没人往后撤,就连三爷都私底下去拜访了好些大师先生,就为了万一真到了回不了头的时候,文人们的嘴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想什么,昨儿个傍晚传出来的消息,弘昱情况不怎么好,弘晖这两天烧得厉害,弘曙好点不多弘晟痘一直没能发出来,弘升在前院没事可哪儿也去不了也出不来。
里边病了四个孩子人人手忙脚乱,平常在府里什么都有人伺候的少爷,听说在里边没他不会干的活儿。十四你说说,还要想什么。”
“得,您当弟弟没说,这事听您的。”十四是还没成家没孩子,但这些天他看着永和宫里跟着熬得一脸憔悴的德妃,他心里就顶不是滋味。
他不明白啊,太子都这样了为什么皇阿玛还护着,太子是儿子难道其他皇子就不是了吗?就算这些皇子们大了一个个心怀鬼胎,可弘晖他们做错什么了,说白了都是一家人流的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血,何至于此啊。
四爷书房摆了两摞折子,一边是参太子罪证的两本,一边是替直郡王瑾玉求情的折子。四爷拿过参太子的折子分了一本给胤祉,他这会儿公平得很,谁家媳妇儿子都在里头谁扛这个雷,其他的帮忙敲边鼓。
“三哥,弟弟我反正没想过要续娶个继福晋,老大在阿哥所里头,如今不管论年纪还是论别的咱哥俩排前边,这事咱俩扛雷您没意见吧。”
“不行,孩子们都在里面要扛一起扛,这折子给我。”
说话的是胤祺,这几天他是天天往太后那里去,太后也心疼孙子啊,可这事皇上那边不知道怎么想的,连太后找人去说情都没用。现在胤祺也差不多到了个临界点,见他三哥四哥要去舍身扛雷他第一个就不乐意了。
“以为什么好事还争来抢去的,爷是你哥哥轮得着你吗。”胤祉原本还没接下四爷递到手边的折子,这会儿见胤祺要抢才不情不愿的拿过来,“我跟老四唱红脸你们唱白脸,到时候谁在皇阿玛跟前都不是好东西,就别争了啊。”
以往最会浑水摸鱼随大流的哥哥都都这样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往后退的道理,第二天康熙的案头上就多了几封儿子送来的折子,把人九五之尊都给气愣了。
“老四,非得这时候上这道折子?”康熙知道眼下的风平浪静都是假的,底下暗流涌动之激烈连他这个帝王也琢磨不清,若是真的翻卷起来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但他同时也没想到这场漩涡最终会由自己的几个儿子共同递到自己手边,逼迫自己做出选择。
“皇阿玛息怒,皇阿玛这话不该问儿子,儿臣也是被逼无奈。太子失德已遭民怨四起,纵容手下奴才在买官卖官更是搅得朝堂乌烟瘴气,折子上的罪证一桩桩一件件皆有迹可循,请皇上明鉴。”
命运的齿轮既然已经转到自己手中四爷又岂会让机会从手指间白白溜走,再说自己现在若不步步紧逼,说不定还在阿哥所里的福晋和儿子都无法活着出来。
那天十四说了那么多颠三倒四的胡话,却有一句说得既粗鄙又一针见血,皇上和太子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好好给他们卖命干活的时候记不住自己的好,非要等到撕破脸一拍两散的时候他们知道好好说话了。
“哼,四贝勒为了收集这些罪证不容易吧。”康熙看着直挺挺跪在下边的儿子说话有些阴阳怪气,要说太子在外边纵容凌普和索额图做的这些事他知不知道当然心中有数。
但他作为阿玛却不愿直面事实,这个胤礽作为太子已经在霍乱朝纲的事实。每次事情到了不得不处理的时候,总是把太子身边的奴才属臣给发作一顿了事,原本以为这样太子能长记性,但没想到还是到了如今收不了场的地步。
“回皇阿玛的话,容易。”也许是跟瑾玉做夫妻太久,这样的话四爷以前绝说不出口,但现在他好像也被瑾玉给传染了,直喇喇的一句话噎得康熙手都哆嗦。
“皇阿玛派人出宫去问问就知道,太子近年做的事不是秘密,光是卖官凌普那里就有一张表,京城的外放的文职武职个个品级价价钱不一样,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四品以上另起一侧,银子不管用得要其他珠宝顽器,具体是什么儿子查不出来,皇阿玛想知道应当不难。”
四爷这话简直就是想把天给捅一个窟窿下来,李德全站在一旁两腿直发软,额头止不住的冒冷汗,内殿其他奴才更是恨不得把耳朵割下来才好,这话哪里是自己能听的。
“你说的这些如今再翻出来计较没意义,今天这些折子你们是非要朕二选一是不是。要么处置太子,你们也豁出去儿子媳妇都不要了,要么朕保下太子,阿哥所朕就不能再封着,是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明鉴,阿哥所封与不封皇阿玛说了算,儿子们全听皇阿玛吩咐。”四爷说完端端正正磕了个头,态度看上去恭顺得体,但康熙明白自己这个儿子已经把獠牙利爪都准备好,回不来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