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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初到崇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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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人生如梦,我说人生如秀,哪有什么不同?不都一样朦胧。刚才还在一千年多前的现代呢,转眼间就穿越到了绿肥红瘦的宋朝啦。

名列前茅的进士是天之骄子,都被授予将作监丞,或是大理评事的头衔,美滋滋地去诸州做通判了,如苏易简、李沆。通判这一官职是在杯酒释兵权之后才有的,由赵普提议在各州府设置,明面上是州郡官的副职,实为官家的耳目,起着监察的实效。张咏考得不够优秀,他跟寇准一样,低眉顺眼到地方做知县喽。

张咏去的崇阳县在鄂州南面,名不见经传,五年前才建县,是个辖区不大、人口承载量低的边陲小县。此处实属蛮荒偏远之地,四面环山,峰峦叠嶂,丘陵广布,人烟稀少。据说尧舜禹时为三苗国地,三苗部落原本是蚩尤的小跟班,从北方一步步迁徙到这里。却心有不甘,不安分地屡屡进犯中原,又招致大禹王三次征讨亡了国,国是亡了,彪悍的民风、神秘的巫术却传承了下来。

刘庆东赶着驴车,在崎岖的山道上缓缓前行,路面上坑坑洼洼的,还很泥泞,着实不好走。他在埋怨着宋朝的制度不合情理,这么老远跋山涉水赴任去,怎么就不让用驿站的车马呢?谁定的只有急程赴任及勾当紧切公事才可以用啊?他心气不顺只是一会儿,放眼看满山碧绿的茶田一眼望不到边际,便渐渐舒畅释怀了。

三哥转念一想细加思量,却对软弱无能、纸醉金迷、腐败透顶的宋朝大有改观,看来在它的初期还是很清明自律的,没有官员敢大张旗鼓地利用职权贪赃枉法,心安理得地多吃多占。

即将肩负一县百姓安危的父母官正在自娱自乐,手里拿着笔绘着自画像。“刘公,你看我画的如何?”

别说,这家伙是文武双全,画得还蛮像的,在画纸的底端写了一行字,是“乖则违俗,崖则绝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因号乖崖公”的题赞。

看刘庆东不解其意,他给朋友解释道:“都说我张咏性子古怪,所以从即日起自号乖崖啦。乖是乖张怪癖,崖是崖岸自高之意,我张乖崖特立独行,看不顺眼的事情谁的帐也不买。”

看着他那执意而为之的样子,刘三哥哦了一声,“那以后就叫你张乖崖喽。”

终于望见崇阳县城了,用石头垒就的城墙又薄又矮,没有羊马墙、护城河,也没有马面、女墙,上面只有个孤零零的简陋谯楼,比村落里的土围子强不到哪儿去。在蓝天白云下,像个无人赡养的老叟倦屈在那里,叫人看了都为他心酸可怜。城郭里时不时地传来鸡鸣狗吠之声,远远望去一缕缕淡淡的炊烟随风飘散,让这寂静的山谷里平添出几分烟火气。

张咏跟刘三哥说,我们像不像微服私访呀?就这样吧,谁也不要暴露身份,打探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亲耳倾听民生诉求。

走进局促的城门,让刘庆东不禁联想到镇北堡西部影城,只是在上面没有四目相对的至尊宝与紫霞仙子。

终于到了目的地,身心疲惫的三哥顿时像卸下了大包袱,感到浑身乏力得酥酥软软的,心情愉悦了,便模仿着粤语哼起《一生所爱》的歌子,“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飘泊,白云外。”

“老脚!停下来,哈塞把人。”门里摆着几把竹藤椅子,支着个遮阴的麻布棚子,有几个嚣张跋扈的后生半依半躺在上面,其中一个盘着头的小伙子吆喝着。

刘庆东已经注意到了,这街面上的行人大多是异族的装束,均把头发盘在脑顶。老脚!是在叫我吗?一定是本地的方言土语。

见来人犹犹豫豫并未停下驴车,那小伙子一下子蹦了起来,似饿狼般扑到近前,“停下!停下!你听不懂人话,还不认得字吗?哦,你是岭南人。”他是听到唱的歌子,从口音上误判了三哥的来历,“内侯,进崇阳城得交过关钱,三个小钱对你来说洒洒水啦。”那家伙指着路边的竹篓子,篓子后面戳着个木牌子,上面用大字写着“过关三文钱”。

这是几个地头蛇呀,刘庆东瞧着他那副无耻的嘴脸,真想好好教训教训一番。可说好了要微服私访的,不能立刻就招来纠缠,亮明身份呀,他忍气吞声地掏出六文钱,还不忘询问道:“你们这里的苛捐杂税很多吗?不会走出去几步,又有人来要这个税,那个税的吧?”

对方收着钱回答他:“侯啊,谋闷台。路人只收进四个城关的钱,再没有其他的税费啦。”这家伙还会几句岭南话,故意卖弄着。

张咏板着面孔跳下车来,指着对方的鼻子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三司使分管各税,盐铁司主管商税、盐、茶、铁、役;度支司主管钱帛、粮科;户部司主管户口、土地、钱谷赋役等。征税对货不对人,商品流通税,谓之‘过税’,每千钱算二十;买卖交易税,谓之‘住税’,每千钱算三十。先帝下诏各税名目必须陈列出来,张贴于税务、官署的墙壁之上,彰显公开透明,便于互相监督。在县治城内征税是监税官和栏头的事,你们既不穿官服,又不居税场,有什么权利行税官之责?过关三文钱,哪儿来的过关人头税?”

看对方被问得直嘎巴嘴,张咏继续一问到底,“即使你们是官府委派的买扑,不着官服,也应该到偏远村墟集市中行事,怎么跑到城里来违规设卡呢?是谁允许你们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这与拦路抢劫有什么两样?”

“小子,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是孙捕头的人,在城门收过关税是甄主簿默许了的。实话告诉你,整个县的税收都归我们管,就是在你家院子里栽棵葱,也得给老子上税。你放聪明点儿,若要生事,让你生不如死,这里就是你们两个的葬身之地。”那小子提及自己的靠山,梗梗着脖子叫嚣道。

“还没王法啦!你们霍县令呢?离职之际成撒手掌柜的,啥也不管了吗?”张咏从未受过这般恐吓,他义愤难平大声地喊道。

那小子嬉皮笑脸地嗤了一声,“霍县令致仕还乡啦,按大宋法律是不用等新任到来,你想找他,你是京里来的新任知县吗?我都不晓得他家在哪里。”

“那县丞、县尉呢?他就这么听之任之,玩忽职守吗?”张咏近似在吼了。

那小子像是在故意气他,“嘻嘻,你要找县丞啊?可惜你来晚了几个月,曹县丞调任吉州了,孔县尉仗着会些功夫,惹了不该惹的人,得暴病死了,就埋在城西的山岗上,坟头上的蒿草半人高啦,眼下崇阳县我们甄主簿说了算。”

“乱设名目!贪赃枉法!无法无天!”面对所辖县官场的恶劣风气,张咏抓狂了,跳着脚怒吼着。

他这边义愤填膺,那边也恼羞成怒,从躺椅上跳起几个恶汉,为首的是个大光头,呲着露山根的黄牙叫嚷道:“不用我们,难道用你吗?我们都是衙门的子弟,轮也轮不到你,也不撒泼尿照照,长得像面瓜似的,恰得人住?小云,少跟他废话!不交钱就别想进城去。”

都是狠人,互不服气,立即动手打了起来。那几个杂碎哪里是张咏的对手?不用拔剑,便被打得满地找牙,只剩嘴硬要招人去,转眼间四散奔逃了。

张咏打得兴起,却瞬间跑了个干净,赢得个寂寞。倒是有人在一旁喝彩叫好,可惜是七八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孩子。他这才注意到,在路边停着架骡车,赶车的是位身怀六甲的妇人,她们也是刚刚进城来的。

他感到无趣,只觉得肚子里有些空唠唠的。天已晌午,该吃饭了,便和刘庆东赶着车子往城里走。见十字街口有家酒楼,挂着醒目的幌子,门上的牌匾写着“三苗酒楼”的店名,门边正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一个是官吏打扮,一个应该是店里的酒保。

刘庆东耳力好,就听那酒保吃惊地说,“他找过仵作啦?还动手把人打得半死?这家伙是来为孔县尉报仇的呀,他这是来找死,今晚我就拿下他,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官差用手遮挡着嘴巴,伏在他的耳边叮嘱着,“是呀,把仵作打了个半死,半边脸都瘀青啦。你也要多加小心,他会武功,药量要略大些。看他像个读书人,是最高级的祭品,官员士秀都是儒生,谓之聪明人,若是得到这样的祭品,一个人可以顶三个;等而次之是师僧道士,修行人有功德,一可当二,至于妇人及小儿,一就是一了,因为妇人及小儿易得。可孕妇又是抢手货,怀了双胞胎的更是极品。”

酒保满不在乎地打断了叮嘱,似老江湖般充满了自信,“主子,这我懂,你就放心吧,也不是干这行当一天两天了,你去寺里跟空空长老约好时间,后半夜收人吧。”

刘三哥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他俩不是好人,眼见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分了手。

“刘公,那家酒楼看得还算干净整齐,不走啦,我们就近去用餐吧。”张咏指的正是酒保走进去的酒楼。

“那是家黑店。”三哥肯定地告诉同伴。

“黑店!你是怎么知道的?哦,你是世外高人火眼晶晶能掐会算嘛。黑店正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去探探他的底细。”张咏亢奋起来执意要去,便扮成人生地不熟的懵懂样子,蹩进去要了碗鹌鹑馉饳,外带一壶老酒吃吃。三哥知道馉饳就是馄饨,他爱吃有汤有水的,便也要了一碗馉饳,只是素馅的,他不喝酒,一会儿还要赶车呢。

张咏一边吃着,一边喝着,一边环视着酒楼里的陈设,博人眼球的是棚顶的一大团绢花,正好悬在屋子的中央。他没话找话打听着,问酒保守城门要钱的是什么人啊?

酒保心有余悸地低声告之,“是你们打的那些祸害呀?听说啦,真解气!我们崇阳县地方小,从东城门放个屁,一眨眼的工夫就到西关啦,有点儿事了传得快。那帮人都是衙役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仗着孙捕头的势力,一手遮天,胡作非为,没人敢说个不字。该打!”

“孙捕头!他咋这么豪横?你们县令致仕了,县丞调任啦,县尉病死了,难道主簿压不住茬子吗?”张咏嗔怪道。

酒保显得什么都懂的样子,“甄主簿他啊,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一年来越来越没主意了,人们都叫他糊涂哥,他眼中只有钱啦。衙门里的孙捕头油滑得很,把他喂得盆满钵满。县城里最好的宅子是他家的,比稜睁神祠还要气派,丁把有钱。”

这败坏的风气令张咏郁闷至极,“没王法啦,这姓孙的捕头好大的本事,看新来的知县如何收拾他。”

“新来的知县有那能耐?知县比县令能强到哪儿去?他只不过是京里派来的罢了。不是我瞧不起他,前任县令怎么样?前前任又怎么样?都是一个□□样,被孙捕头玩得团团转。”酒保四下里看没有其他人,神秘地凑近了说,“客官,你是外地人吧?不知道我们这里盛行下蛊,山民家里的女子多会这门邪术,为的是招财增福保平安,蛊能够让人心想事成,主人想要获得钱财,借用蛊就可以一本万利,一帆风顺。想要子嗣繁茂也可以三年抱俩,凡是主人想要的,蛊都能帮助主人办到。这邪术很歹毒,放蛊中一人则可以保证主人三年无病无灾,中一牛保一年,中一树保三个月,猪也是可以放的,但狗不能放,所以放蛊之人怕狗,也不会吃狗肉。在我们崇阳,养蛊之术要数稜睁神祠的谷哀家,你去招惹她就是在寻死,而孙捕头认谷哀家为嗲。”

张咏与刘庆东两个人都听明白了,原来这个捕头有恃无恐地违法乱纪,是有下蛊人给他撑腰啊。特别是刘三哥,早听说过蛊毒的厉害,被害之人有痛不欲生的,有被迷了心智的,少则几个月,多则三年是必死无疑。至于什么是嗲,经询问方知,当地人管奶奶唤作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