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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长安三百里的云阳宫内,西周国主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常年征战,早就疾病缠身,此次南下没多久就已经发病,但他强撑着战至最后一刻,在回程途中,终是坚持不到回长安,只能在云阳宫歇息。
这一倒下,他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随军南下的重臣们都在,而世子周贤也在加急赶来的路上。
“贤儿……”周王发出了微弱的呼唤,他抬起手,仿佛想要抓住他的贤儿。
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叔父,不要着急,世子正在赶来的路上。”
周王定睛一看,此人正是他最信任的侄儿周泰。周泰虽然是他的侄儿,但两人的年龄相差却不大,周王经历的每一次战役,身边都少不了周泰。可以说,二人之间比周王的儿子们更亲密。
看到周泰,周王的心略定了定,他的视线转向帘外,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便问:“老臣们都在吗?”
“都在,”周泰往外挥了挥手,一干老臣们纷纷上前来,依次跪在榻下。
周泰的目光一一从老臣们的脸上掠过,最终停在燕国公慕容忠身上。
周泰留意到了,下令说:“燕国公上前来。”
燕国公膝行至榻前,挤出两滴眼泪来,哽咽着说:“请主上保重啊!”
周王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缓缓说道:“你我皆知,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顿了顿,他又道,“燕公的长子,还没有找到吗?”
燕国公摇了摇头,哭出了声:“主上还在忧心臣的儿子,臣感激不尽!”
周王不知哪里疼痛,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摆摆手。
周泰便命燕国公退下,恰在此时,外头来报,说世子周贤和四公子周赟已经到了殿外。
周泰大声说道:“快请进来!”
只见两个长身玉立的公子一并走了进来,为首的大约二十多岁,看上去很是瘦弱,还未到跟前,就已先红了眼圈。
落后一步的大约十七八岁,相貌堂堂,眼神坚定,虽也有悲色,但并没有形容到面上。
二人扑到床前,为首之人放声大哭:“父王!父王!”
周王颤抖着手摸了摸二人的头,欣慰的说:“赟儿也来了。”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大臣们,周泰立即会意,让这些大臣先到殿外等候。
周王便交代两个儿子:“我死后,世子继位,改王称帝,诸子皆封王。”世子周贤记下,又听父亲说,“世子年幼,所倚重者唯独你堂兄晋公泰,凡事需问过,不可擅专。”
“儿都记下了。”
殿外的大臣们都在窃窃私语,唯有燕国公离开了人群,找到了先前回长安的人,低声问道:“大公子为何没有一起跟来?”
那人亦低声答道:“晋国公的意思,只让世子和四公子前来。”
燕国公沉默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
殿内,周王已经快不行了,世子再次放声大哭。
周泰请群臣进殿,群臣也只来得及看到周王咽气,接着,便爆发出一阵痛哭之声。
云阳宫内一片悲鸣,远在大齐平邑山般若寺的智仙禅师却突然睁开了眼,喃喃道:“周王死了。”
周王死了,意味着那罗延天不再危险了。
当年有术士在周王面前进谗言:“取周而代之者,永宁寺,燕公子。”
周王便派了大量死士前往永宁寺,在附近寻找一个姓燕的人,可是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直到大周和大齐于邙山交战,随军的燕国公夫人吕氏在永宁寺产下一子。
当时红光漫天,永宁寺突发大火,周王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燕公子并不是什么姓燕的人,而是生于永宁寺的燕国公之子!
可惜,当他带人赶到的时候,燕国公的长子竟然不见了!
据说是突发大火的时候,齐军闯入,燕国公夫人失手把孩子摔了,兵荒马乱之下,燕国公夫人被人救走,孩子却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来,燕国公家也在不停的找孩子,周王自然也派人四处寻找,不光只寻找大周境内,北齐境内也派了人。可是,竟也杳无音讯。
对于周王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那孩子已经死了。
而如今,周王死了,谢天谢地,他不知道那孩子活得挺好,还娶媳妇儿了呢!
那罗延天正在跟顾樱介绍自己的身世:“师傅告诉我,我是西周燕国公长子,出身燕北慕容氏。我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还有两个弟弟,都已长大成人,二弟已成婚。”
顾樱边听边点头,关于男主的身世,原小说里介绍过。她比那罗延天还清楚,其实他不光有两个弟弟,后来他父亲的侍妾还为他添了一个小弟弟呢!
那罗延天总觉得娘子对于自己身世的态度有些奇怪,好像……并不是那么关心。
他以为娘子知道自己是西周燕国公之子后,会有些激动,但,并没有。
娘子很平静。
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智仙禅师,智仙说:“你娘子有时候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嗯……事实上也确实不太聪明,但很多事情,你们未必知道,她却能知道。不过,也仅限于知道,看不通本质。”
“娘子不笨。”那罗延天不服,娘子哪里笨了!娘子会做那么多好吃的呢!
智仙瞅他一眼,说:“有一种神兽,你知道吧?脑子反应特别慢,你第一天踩了它的尾巴,它第二天才嗷嗷叫痛。”
那罗延天默了。
等他从寺里回去,就见娘子兴冲冲的向他跑过来,说:“夫君,你是世子,那我就是世子夫人啦?我以后可以一天吃三顿白米饭了吧?冬天能盖蚕丝被了吗?头上可以插很多金钗吗?”
那罗延天无声而笑,顾樱还在碎碎念:“我不想吃麦饭了,也不想用茅草当褥子,还有这个粗布衣,把我的皮肤都弄粗糙了,我可以穿上丝衣了吗?”
念着念着,她突然眼圈泛红,扁扁嘴:“我跟你去西周了,那我爹我娘怎么办?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他们了?现在山下山上的,一会儿就能回娘家,以后就是两个国家了,万一西周和大齐打起来,怎么办啊?”
那罗延天也叹了口气,他所担心的,正是岳父岳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