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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妃的宫中没几个人伺候，顾樱走进去的时候，就连地上的落叶都没人打扫。
殿中也不像东宫那样明亮畅快，而是灰扑扑的，家具好像上了年纪，随时都会咳嗽一声四分五裂。
顾樱一进来就感觉到分外压抑，再看李妃的打扮，朴素的和“宫妃”两个字毫不沾边。
这幅落魄景象，让顾樱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恢复妃位了？”
李妃非但没生气，还笑了出声。
她跪坐在茵席上，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袖子，说：“樱樱姐，你好歹也是六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说话还是这般直来直去的？”
顾樱撇了撇嘴，说：“你找我什么事？赶紧说！”
李妃叹道：“我的的确确恢复了妃位，可是，又能如何呢？这宫里向来是跟红顶白、踩低捧高的，我不得宠，所以哪怕我是妃位，也会被人欺压。”
“可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顾樱还记得她从前也不得宠，但因为是皇长子生母的缘故，在后宫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现在皇长子变成了皇太子，怎么境遇反倒不如从前了呢？
李妃又叹：“从前陛下只是不宠我，份例上却从来没苛待我。可是现在陛下厌恶了我，公然不给我脸面，也不许皇太子来见我，我这才过上了这样不堪的日子啊！”
顾樱冷哼道：“这不是你自找的吗？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阿昭做太子妃，难道就因为我夫君位高权重吗？”
李妃反问她：“做太子妃不好吗？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啊！让你的女儿做皇后，成为一国之母不好吗？”
顾樱气道：“不好！我觉得不好！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嫁给一个互相喜欢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嫁入深宫，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李妃微微一愣，上下打量着她，忽然发现，顾樱虽然已经三十岁了，却还跟从前在平邑村的时候一样，竟然没有什么变化。
她笑了，说：“樱樱姐，看来大司马真把你宠坏了，心性还跟小孩子一样。”她透过窗棂，望向窗外萧瑟的宫墙，“如果你觉得做皇后不好，那还有什么是好的呢？爱？一个男人会爱你多久？一时、一日、一年还是永远？大司马宠爱你，你就真以为他会一辈子宠爱你吗？那你又如何认定，阿昭未来的夫婿就是另一个大司马呢？”
“你怎么就认定她不会遇到呢？你连机会都没给她！不过是为了你的儿子能有一个助力，一个位极人臣的外戚！”
“就当是我自私吧！为了我的儿子。”李妃道，“樱樱姐，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
“不记得了。”顾樱冷漠的说。
她的确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穿来之后的事。
李妃笑了笑，缓缓说道：“我小时候总是看到我爹打我娘，后来他开始打我，在我长大之后，又……伤害了我。我那时候就想，我绝不能被他欺负一辈子！可是，没了我爹，竟然还有姓刘的两兄弟！”
她的眼神慢慢变得狠厉，道：“我恨他们！我恨所有的男人！凭什么男人可以打女人，女人却不能反抗？凭什么女人嫁给那些伤害她的男人之后，还要为他们做牛做马！我不服！有朝一日当我凌驾于男人之上，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顾樱回想起那段日子，当李妃还只是李小娥的时候，她确实过得很悲惨。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但是遭受过苦难并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借口，阿昭只是个孩子，你不可以利用她！”
李妃疯狂的笑道：“我做不成皇后，我想让阿昭去做！樱樱姐，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事，不存在利用。”
“那是你的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又如何？樱樱姐，你以后会感谢我的，阿昭也会。”她仍是笑着，笑着笑着又叹息一声。“樱樱姐，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娘，她能逃过一死，在流放途中没有过多遭受苦难，都要谢谢你的那一箱金子。”
顾樱冷冷道：“我现在后悔了，当初真不该救！”
“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知道樱樱姐从来没后悔过。”
顾樱别过脸去，不想承认被她说中了。
李妃哼道：“有些人觉得，我娘当初就该死了，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为什么有些人偏偏视女人比蝼蚁还轻贱呢！”
说起那个苦命的女人，顾樱也是出于同情，她说：“当时我是真心想救你娘的，跟你没关系。”她皱了皱眉，又道，“现在我也是真心的讨厌你！”
李妃又笑了，望着她说：“樱樱姐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我想让樱樱姐的女儿当皇后，我，要当皇太后！”
顾樱嗤笑：“陛下春秋鼎盛，你这梦可不得做上几十年？”
李妃也嗤笑：“有些事大司马没告诉你吗？陛下早就中毒了！这么多年，怕是毒入肺腑，神仙难医！”她看着顾樱愣愣的，凑近她的耳畔低语，“当年大司马纵马入宫想要救下先皇和还是楚王的陛下，可是却被萧贵妃拦住了！若萧贵妃没有拦那一下，说不定陛下就不会咬一口有毒的春饼了。”
我去！
顾樱哪能想到这中间还有这回事啊！
她捋了捋情节，推断出：萧含芷熟知历史，知道先皇一死，楚王就能登基。但那时候自己发现了晋王要下毒，提醒慕容深进宫救驾。
萧含芷生怕自己的皇后梦碎，想拦住慕容深不让他去救先皇，结果阴差阳错害了自己的夫君！
顾樱倒吸一口凉气，问李妃：“萧含芷知道这事吗？陛下知道这事吗？”
问出来她就觉得自己傻了，生死攸关的事，再特么相爱也跨不过去啊！瞧那两人的黏糊劲儿，肯定还都不知道呢！
是的，周赟和萧含芷又和好了。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恶心吧啦的。
果然李妃笑道：“当然不知道，这么有趣的事，肯定要等到最刺激的时候说啊！哈哈哈哈！”
顾樱站起来就往外走，宫里人都是疯子，她知道了这个秘密，怕不是要被灭口！
李妃还在狂笑中，没留她，看她走得匆匆，心里十分心酸。
顾樱回到东宫，拉着阿昭的手说：“儿啊，宫里的水深，咱要是把握不住，能溜就溜吧！”
阿昭好奇：“阿娘，李妃都跟你说什么了？”
顾樱叹道：“她太聪明了，幸亏太子是他爹酒后行房生出来的智障，没随他娘。”说完又悄悄叮嘱她，“太子要是还敢欺负你，你就把他噶了。”
反正周赟迟早要毒发身亡！这对父子相继殒命之时，就是大周气数将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