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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如豆，船舱外响起一阵不急不促的敲门声，军中将士多是火急火燎的性子，断然不会敲得这么温吞。
霍明宣温声道：“进来。”
裴伊人抱着一件墨色披风，推门时略显局促，头低低垂着。
屋外寒风刮进舱内，她回过身去关门，素色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更像枝头打了骨朵的花苞，摇曳着要坠下。
霍明宣坐在书案后面，视线放在伊人带来的披风上面，从形制上看是男子所用。
伊人关上门以后站定在书案前，将叠好的披风摆到书案旁边，谨慎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道：“义兄，这件披风是伊人按照义兄的身形做的。”
短短一句话，伊人说着脸上像着了火。
霍明宣抬首望过去，好半晌才捋明白她什么意思，裴伊人这是在送礼，而且是有所图的那种。
一年到头给他送礼的大小官员不计其数，有送美女送金银的，他一概敬谢不敏，送衣裳的还是头一次见。
霍明宣收回视线，目光顿在兵书上，声线平缓：“有话直说。”
灯火明灭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裴伊人语气更加小心，“义兄知道，伊人家中有个弟弟……他正是读书的年纪。”
霍明宣没有说话。
裴伊人的脸上火烧火燎，“……伊人想请义兄帮忙，给弟弟找个书院读书。”
她说着又跪下了，女师可能没想到，教她的诸多礼仪中，这项她用的最熟。
霍明宣听见动静，语气透着无奈与疲惫，“起来说话。”
裴伊人动都没动。
兵书被重重掷到案上，霍明宣从小被霍邈教育男儿膝下有黄金，未曾想到有天霍邈的义女是个动不动就下跪的性子。
他的目光落在裴伊人头顶，有些不悦：“你若再跪，你弟弟也真的再无书可读。”
裴伊人怔了怔，动作迅速的站起身。
“还有别的事？”霍明宣问她。
伊人蓦的想起方才门外守卫放她进来时有些为难的表情，副将也曾跟她强调过霍明宣落榻的地方不能擅入。
她是不能在这里逗留的。
裴伊人执礼道：“义兄安歇，伊人告辞。”
直到她走出船舱将门合上才松了口气，披风留下了，意味着霍明宣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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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渡，停船靠岸，时有小雨。
在船上的日子伊人还好些，时草则是晕船晕的受不了，下船时腿都是软的。
她们俩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伊人撩开车帘望着外间，上阳城在她认知里已经是天下繁华尽皆所在，望京则更胜上阳一筹，渡口人来人往，不乏锦衣华服的商客和同他们一样上京述职的官员家眷。
雨下的淅淅沥沥，俨然有下大的趋势，商队抓紧时间卸货，有卸茶叶的，也有卸瓷器和丝绸锦缎的。
繁华未见全貌，但可窥一隅。
她收回视线，正要放下帘子，蓦的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伊人的指尖有些打颤，惴惴不安的望过去，细雨纷飞，流云锦所制的伞面下，李策目光森冷。
她顾自镇定，佯装没看见，将帘子缓缓放下，坐回原位。
霍明宣撑着伞站在马车边，副将不时过来请示，他正与副将说话，蓦的听见有人在唤他。
他回过身，来人面容清俊，朝他礼道：“霍侯。”
霍明宣回道：“世子别来无恙。”
李策的目光越过霍明宣，直视车厢，语气从容：“霍侯此次入京带了家眷？”
霍明宣：“祖母年迈，恐家中义妹无人照拂，故带来京中由姨母照看。”
帘帷紧闭，李策收回视线，轻声笑道：“原是这样，我远远瞧见车内女子姿容甚美，只当是霍侯新纳的姬妾。”
平时军营里打趣的话比这更过分的不是没有，然而霍明宣心里突生一种异样感，他岔开话题，“世子上京是为太后献礼？”
“并不全是。”李策一派悠然，“也为了寻人，一路过来，颇费了一番心思。”
霍明宣对于世子要寻的是谁全无兴趣，连话都没兴致接。
李策眼瞧着鱼钩扔下去却半晌没动静，咳了咳，问道：“好友在琼华楼设宴接风，霍侯可愿一同过去小酌两杯。”
霍明宣望着雨势越下越大，回道：“改日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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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宣生母秦皑早亡，霍邈之后并未续弦，从小时候起，霍明宣就和姨母秦皎更为亲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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