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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伊人和他一起用早饭时，霍明宣匆匆饮了碗粥便出门去了，大约要办的事还是很要紧的，她没想到霍明宣会回来的这么早。
如果他再早一点，说不准能赶上裴林和他爹娘依依不舍的场景。
细雨霏霏，大约是见惯霍明宣穿官服的样子，原来他穿常服也是颇为俊逸的，很像国子监待考的书生。
因为他显赫的身份，不管是长兴侯府还是文御史府，即使是秦夫人，都对他又惧又怕，有时候连裴伊人自己都快忘了一件事，霍明宣其实只比她大两岁。
霍明宣没有下车，他与随行小厮吩咐了两句话，而后将手放下，车帘一并落了下来，遮蔽住了外间的视线。
伊人站在门畔，小厮匆匆过了来，躬身道：“侯爷说今日休沐，带姑娘一道出门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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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侯府坐落于四方街，此处距离坊市并不近，因附近都是官宅的缘故，街面上也都没有什么人，而且今日又下了雨，所以一路而来，四下安静，只一辆马车疾行。
过了许久，伊人的耳边才有了喧嚣声，她撩开车帘望着外间，大约是到了太平坊。
太平坊是望京仅次于永安集的坊市，往来者熙熙攘攘，街市开阔，有商贩叫卖，也有巾冠长袍的学子出入其中，这些繁芜的烟火气，和整日肃静清冷的长兴侯府截然不同。由昌平大街再向里去，摊贩少了许多，入目皆是鳞次栉比的楼宇，和透进空气扑面而来的脂粉气，行人中也多了些许身着丽服的女子，闻名天下的琼华楼也在这附近。
其实在裴四叔来望京之前，伊人很想出府走走，从前她只听过望京的繁华绮丽，并不曾亲眼见识过，但和霍明宣一起出门，同乘一辆马车，她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大概是因为在霍明宣面前，她总觉得对方好像能看透她在想什么，所以会有点心虚和胆怯。
譬如此刻。
伊人收回手坐正，才意识到霍明宣在望着她。
马车里安静的过分，霍明宣端坐在她对面，四目相对间，他同伊人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为什么是紫毫。”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话尾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疑惑。
仿佛这是他一直以来很纠结的问题，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在恰当的时机，可以佯装不经意的问出口。
他之前一直奇怪，裴伊人为什么知道书房应该怎么布置，后来就明白了。
注意到那端的沉默，霍明宣的视线没再看裴伊人，“那两年间，一直打扫书房的人是你，对吗。”
虽然同样是问句，但他在说这句话时不再带有疑惑感。
在上阳霍家，北苑书房里有一把古琴，需要定期调弦正音，当他离开北苑两年后，再度抚上琴弦却没有走音，他就知道打扫这里的不会是普通的仆婢。
后来他踏进长兴侯府的书房，看见笔架上的各类毛笔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摆放顺序，他几乎是在拿起紫毫笔的那一刻，开始想当年为琴正音的人和现在置放笔架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霍明宣没有追问别人的习惯，而且裴伊人的回答是与否对他并不重要。
裴伊人垂首静坐着，她听见霍明宣的问话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刚进霍家的时候，太夫人对她百般刁难，一天跪下来，膝盖肿着的像馒头，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
她那会儿想的是怎么活下去。
后来她发现霍邈每隔两三天会去霍明宣的书房，有时待一个下午，有时是一整天。
书房里没有其他人，霍明宣那时候已经行军在外，很长时间才有一封家书传回来。
霍邈就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裴伊人主动承担起打扫书房的任务，她比普通侍女做活细致，书房里每一本书籍，她趁着太阳好的时候都摊开来晾晒过，棋篓里的每一颗棋子她都擦过，她对音律的研究不深，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学会怎么调弦正音。
大约是在两个月后，霍邈终于走到她面前，问她：“你是裴家送来的那孩子？”
伊人点点头。
霍邈颇为欣慰的道：“明宣的书房交给下人打扫就是了，你不用每天过来。”
之后有了霍邈的庇护，她在霍家的日子才算好过了点。
她知道霍明宣的书房该怎么布置，是因为那两年里，她扫过书房每一个角落。她知道霍明宣对于长兴侯府的想法陈设，是因为在他离开霍家的那段时间，她读完了他书房架子上的每一本书，翻过他写的批注，看过他择选的画，临摹过他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