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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的穗州城，一只灰色的鸽子挥动着翅膀极速掠过一座座低矮的平房，极为精准地落在位于鄂王府库房边的鸽笼外，不时扑腾两下，高昂着脖颈发出两声“咕咕”鸣叫，似在向主人炫耀着自己的功绩。
后院的回廊里，唐素轻叩房门：“小王爷，交州那边有消息了。”
李昀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毛笔，接过唐素递过来的信笺。
姚州兵变，阁罗凤反唐，剑南节度府正在调集人马招募军队，陈家派出人手前往各地征收米粮，家主陈焕已离开交州城北上。
“陈焕竟然亲自去了成都府？”李昀将过目之后的信笺重新卷起扔进被墨汁染成了浅黑色的笔洗里。
“虽然咱们的米饼不愁卖，可这次的合作对象毕竟是朝廷军方，陈家家主亲自上门推销，剑南节度府那边才会引起重视，陈老爷出面，双方达成协议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他北上前往成都府看来没什么问题。”
李昀轻轻摇头：“军队招募与调动不是过家家，这当中有着大量细碎繁琐的工作需要协调，作为三军统帅的鲜于仲通绝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单单只说军粮采购，那便是军需官的活计，陈家想要揽下这个生意，只需要将剑南军的军需官伺候舒服了便好，这种脏活又何必家主亲自出马。”
“或许陈家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昀可以洞悉整个历史大致的未来走向，却不能透过表象去分析人心，陈焕究竟打算趁此机会做什么，他根本不可能只凭一封所书不详的信笺便能分析出来。
不过家主不在交州，倒是给了他可乘之机，陈霄虽比自己虚长了几岁，却是一个好忽悠的，鲜于仲通与阁罗凤这一仗会在天宝十年打响，这时候成都府已经开始了战前准备，如果陈焕真有其他打算，势必会留到战争结束。
这也就是说，交州陈家会在未来的一到两年之内由陈霄把控，如果这时候自己前往交州城将陈霄拉上自己的船，那他的后期计划便可以提前至少两年。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却也可以做出很多事了。
而据他所知，大唐与云南之间的这一战，鲜于仲通最终战败，作为参与其中的陈焕，能不能留下性命返回交州尚属未知之数，或许他在这场战争中一命呜呼，到时候陈霄正式接管交州陈家，李昀便算是彻底的有恃无恐了。
“收拾行李，咱们立即赶赴交州。”
李昀无需向唐素解释自己的决断，皇帝当初的旨意是鄂王李昀不得擅自离开的地方是岭南道并非穗州城，而交州不偏不倚，刚好处在岭南道的边界之上，他不算违抗圣旨。
在唐素与老孙头这一仆一卫的陪同之下，李昀来到城南码头，世子杨矾正在岭南王副手的指导下学习海船养护的相关知识，得知李昀打算出海前往交州，杨矾立即搓了搓手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此去交州城的海道很安全，当初杨胜都能去，本世子同样也能去得了。”
当即挑选出一条已经完成维护的海船，集结在城中休假的水手，又往船上搬了足够这几日航行的淡水与食物。
一切准备就绪，杨矾作为指挥长率先登上甲板，随着缆绳被解开船锚被绞出海面主帆被升起，这一艘蓄势待发的海船宛如一只即将放出牢笼的海鲨，就等着杨矾的一声令下越洋而去。
李昀正打算登船，忽听得码头最高处的眺望塔里铃声大作，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来到海岸边向着北方远眺。
平静的海面上，一艘帆船由远及近，一面绣着“大唐”字样的旗帜在船头猎猎飞舞，很快，众人便看清了站在船头的大唐官员。
一顶黑色绣文幞头，一袭淡青色长衫，腰间一条黑色长带，面白无须手持拂尘，从如此明显的着装上来看，这回的访客又是一名传旨太监。
短短三个月内已经先后有两位宦官到访，这让在码头边看热闹的众人啧啧称奇，要知道穗州城这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几乎近几年以来都未曾出现过中原过来的官员，就更别说长安城里的宦官了。
待到官船靠岸，宦官来到码头边站定，立即很是嫌弃地伸出兰花指捂了捂自己的鼻头，看一眼不远处略显破败的南城门，城外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蚊蝇的阵阵低鸣，这位传旨宦官立即失去了进城的勇气。
与上一位召赵琦入京的前辈一样，他也选择派人入城将鄂王叫出城来在码头边，虽说他的身份只是广宁公主府上的侍从，但面对李昀这样一个遭流放之罪的废王，他还不需要毕恭毕敬到如此地步。
得知此人找的是自己，李昀不由得微微一愕，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差不多只有半年，在此期间也从未走出过穗州城，那位高坐在长安城里的皇帝陛下应该完全不会在意他这样一个被彻底放弃的皇孙才对。
“阁下便是鄂王李昀？”
看着眼前这位身穿布衣的孩童，宦官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恢复了淡然。
论年纪，这孩子与那位传说中的鄂王相仿，论气质，这位高束马尾的少年也与那些扎两只冲天羊角辫的寻常孩童有着很明显的区别，倒还真有些皇族的贵胄威势。
“咱家是广宁公主府的内侍，公主得知近来得陛下赞誉的牙膏出自鄂王殿下之手，特派咱家前来穗州，打算与鄂王殿下谈一笔交易。”
“牙膏？”
李昀面露狐疑之色，难道朱涛与陶然已经背着自己破解了配方，并且将牙膏生意做到了长安城？
不对，若是牙膏铺子真的已经落户长安，这位广宁公主府的宦官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穗州与自己谈什么合作了，直接以权势压人，将朱涛与陶然的铺子强取豪夺了岂非更加一劳永逸？
“请问这位公公，广宁公主是如何得知牙膏的配方在小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