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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适才检查了门外那些客户手中的一批银票，都是真票无疑。”
从住处急匆匆赶来钱庄的陈霄刚刚步入后院，京城分号的掌柜便立即汇报外面的情况。
陈霄皱眉：“京城分号刚刚设立不久，最大的客户也就是与安、杨两家做香料生意的韩卓，绝不可能有如此多的银票同时出现在长安城才对。”
掌柜点头：“老奴刚刚在检验票据的时候发现这些银票之中绝大部分都来自岭南与江南两道的分号，若是所料不错，咱们是被人针对了。”
将各地的银票收拢起来，再到同一处分号来兑现，只凭一家分店库房里的现银根本就无法应付如此庞大的兑现数额。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就是打算搅黄钱庄的信誉。
京城是各路商旅与权贵的汇集之地，同样也是消息传播最为迅速的地方，交州钱庄兑换不出银子，信誉一扫而空的消息只要从此地传播出去，不出半个月，大唐境内各处分号都会迎来兑现狂潮，即便钱庄能够扛住这一波猛烈的攻势，他们所发行的银票也将失去所有的效用成为一堆废纸。
“府中运送黄金的车队已经到了何处了？”所幸的是，当初与杨国忠缔结盟约之时，陈霄担心有人恶意拆兑，故而捎信回去让家里将炼制注模完成的一批金锭运来京城，想来这支救命的队伍应该已经在赶往长安的路上了吧。
“半个月之前消息已然送了回去，若是不出意外，他们已然渡过了淮水，距离京城总在不到五日的路程了吧。”
“立即让人沿着约定路线去迎他们，在车头插上国舅府的标记，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得到这般肯定的答复，陈霄的腰杆子也硬了起来，只要撑过这五天，钱庄便能稳住如今的不利局面，“想要整死本公子可没这么容易。吩咐前台，能拖延的尽量拖延，就说钱庄人力有限，每日只能限额拆兑，银票的检验也需要细之又细，那些人若是等不及在店里闹起来，直接将人轰出去便是。”
“对了。”掌柜刚准备离开，旋即又被陈霄叫了回来，“那批最新印制的用于云南战事的专属银票，朝廷取走了多少？”
掌柜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个数字：“兵部、户部以及国舅府先后来支取过几次，共计取走了三十八万九千六百两。”
陈霄闻言发出一声冷笑：“此番京城分号出现恶意拆兑，显然是杨党那边引来的灾祸，即是他们惹的祸，凭什么只让咱们来背锅？”
“少主的意思是……”
“吩咐下去，不管收到的是哪家分号发行的银票，只当做是这批新制的专款票据入账，直到凑满发出去的三十八万九千六百两为止。让人去杨府通传消息，便说有人拿着专款票据来兑现银子，催促他们将朝廷所负责的三成送过来。”
得知钱庄如今的困境，杨国忠只是稍稍一愕，旋即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应该是安禄山在背后所动的手脚，不过这是钱庄所需要应对的事，咱们只管作壁上观便好，若是陈霄那小子连应付此等困境的能力都没有，如此孱弱的手下不要也罢。”
国舅爷挥手让家奴下去将门外的传信之人赶走，得令的家奴却并未离开：“来人说兑现的银票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用于支付军饷与粮草的专款银票，钱庄掌柜希望朝廷将这其中的三成送过去。”
“这陈家小子尚算是有些心机，竟然知道将本官拉下水。”杨国忠只在片刻的愣神之后嘴角微微上扬，“罢了，派人去一趟京兆尹府衙，筹集军饷本就是鲜于府尹的第一要务，这笔银子自然也需要找他去要才对。”
不出一刻时间，京兆尹鲜于仲通便得到了来自国舅府的消息，虽然极不情愿，他还是责令下人将刚刚从剑南道运来的银两装车，并亲自押送车队来到交州钱庄京城分号门前。
面对迎出来的陈霄，鲜于仲通显然未曾将这位一年之前在云南曲靖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陈焕之子放在眼内，陈霄甚至能从对方的冷漠眼神之中看出，这位害死自己父亲的鲜于节度使恐怕早已忘却了曾经为他立下破城之功的交州陈家。
“本官奉国舅爷之命，将朝廷所负责的三成军饷送来，这里整整十万两，请陈公子查收。”
当着所有排队等着兑换现银的人的面，鲜于仲通与陈霄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完成了交付，他们如此做的主要目的自然是威慑这些别有用心之人，交州钱庄的背后有着朝廷撑腰，你们故意恶心人可以，却不要玩得过火。
同时也是借这些人的嘴，向安禄山传达一个消息，杨党的实力绝非你们可以肆意揣度的。
看着这五辆马车里的木箱被尽数搬进了钱庄后院的库房，鲜于仲通的脸上泛起一层说不尽的苦涩，外人或许不知，他自己却清楚得很，朝廷与云南的仗打了两年，这其中的消耗均是由剑南道承担向，即便蜀地再富庶，也经不起如此长时间的盘剥。
如今剑南道里的各项税收早已到了苛政猛如虎的程度，再如此压榨下去，只怕云南尚未平复，剑南那边也会有人揭竿而起。
为了蜀地的长治久安，他已然不敢如此胡作非为了，所以这批银子应该是鲜于家所能筹集到的最后十万两了。
虽说只是那么一瞬，陈霄却捕捉到了鲜于仲通的脸上一闪而逝的微妙表情。
忽然之间，他感觉这些拿着银票守在钱庄门口等待兑现的人竟变得如此可爱起来。
来吧，兑换现银的越多越好，如此一来，自己便可以直接将鲜于仲通挤兑到身无分文，而自己只需要拖延上几天，等着那批黄金入京，面前的困境便可以迎刃而解。
到时候，他不但可以让钱庄的信誉更加稳固，还能让自己的复仇之路走得更加顺畅。
“钱庄果然是本公子的复仇利器，李昀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