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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话，马车拐过街角停在皇甫家的府门外。
见车上下来的是自家小姐，门房内的侍从立即迎了上来：“小姐可曾接回鄂王殿下？刚刚有四方馆的侍官过来寻人，说是有人拿着殿下的拜贴深夜求见，下人们不敢阻拦，只能先行安排对方在馆内住下，并来府上传话，请殿下速速回去一趟。”
“可曾问清楚对方是何人？”李昀闻言掀开了车帘探出脑袋，他原本就是闲人一个，虽说如今挂了个岭南牧的虚衔，平日里根本没什么紧急事务需要处理，自己发出去的名贴更是少之又少，这人能拿着帖子找上门，应该是与自己比较亲近的。
一旁的四方馆侍官立即回报：“对方说他姓杨，是从穗州日夜兼程赶来长安的，年纪轻轻的模样，长的却是凶神恶煞，皮肤黝黑身材健硕，操一口生涩难懂的岭南口音，说自己是什么岭南王。”
“岭南王？杨绥？不对。”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李昀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误食罂粟果之后，岭南王杨绥早已不问府中事务，况且来的是年轻人，杨绥直接可以排除，二公子杨胜则从不以岭南王自居，所以来的人只有可能是……
“出去浪了将近一年，杨矾那厮终于回来了。”
念及此处，李昀猛地一拍大腿，吩咐老孙头立即调头，“速回四方馆。”
见车外的皇甫璎带着疑惑注视自己，李昀面露歉意之色：“今夜多谢小姐帮忙，如今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还请小姐谅解，明日在下必定登门谢罪。”
此刻亥时已至，趁着街道上四下无人，老孙头将马车的速度赶到了极致，终于赶在宵禁之前返回四方馆。
车尚未停稳，李昀便直接跃了下来，急匆匆跑进别院，果然见到一年不见的杨矾正靠在绵软的靠垫上鼾声四起。
上去一脚将对方踹醒，李昀一把将睡眼惺忪的杨矾拽了起来，脸上带着兴奋之色急切问道：“你小子何时返回岭南的？船队可曾抵达我此前与你说的新大陆？”
“什么人胆敢打扰老子睡觉！”被人无故惊了美梦，杨矾一声破口大骂正打算起身揍人，感觉回荡在耳边的声音有些熟悉，他这才用刚刚调整好焦距的双眼看清了对面的来人：“李昀，你可算回来了，老子等了你一个晚上。”
饮下一杯苦涩不堪的浓茶，杨矾的状态总算是恢复了过来，他很是不满地啧了啧嘴，一副上当受骗的模样：“什么新大陆？那里连像样一些的城池都没有，至多也就是一些野人群居的部落，这一趟远洋可算是亏了个底朝天，几艘船在海上漂泊了数月，险些用尽了淡水，若非老天垂怜，在最后关头下了大雨，船队里的数百人便成了永远飘在海上的孤魂野鬼了。”
“不必在意这些过程，我只问你，让你寻找的那几样东西你都带回来没有？”
杨矾斜了一眼满心期待的李昀，一阵委屈没来由地涌上心头：“老子在海上披荆斩棘乘风破浪，拿性命去开辟新航线，到头来似乎还比不上那区区几株植物来得重要？”
此次远航九死一生，这一点李昀自然知道，虽然美洲大陆上有他急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不过李昀深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对于杨矾能够安然返回，他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
可现在杨矾已经回来，那就无需太过纠结这史诗一般的惊险过程了，他需要的是结果。
李昀原本直立而起的身子慢慢坐了下去：“征服海洋原本便是你的夙愿，我帮你夺得船队的指挥权，又帮你改良船只，为的只是这么一丁点的回报，你可别告诉我，那些东西你看不上，所以全都没带？”
如果杨矾给出肯定的回答，李昀不介意这时候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杨矾从怀中取出一本簿子，这是年初时船队临出发之前，李昀交给他的，上面记录了他所需要搜集的各种植物的详细信息，以方便他寻找。
翻开第一页，上面所记录的是李昀以朱砂笔勾出的最为重要植物，马铃薯。
“这东西那边遍地都是，根本不需要寻找。”
第二页是西红柿。
“这东西着实费了些功夫，这红色的果子虽然好看，却不易保存，我们根据你的方法已经提取出这种植物的种子。”
第三页是可可豆。
接着是落花生、葵花籽、咖啡豆，凡是已经找到的东西，杨矾在簿子上都做了记录。
“至于那些实在难找的，我们在遍寻无果之后也只能放弃。”
李昀接过记录簿一页一页看过去，有几处的确没有杨矾所做的任何标记，不觉有些可惜。
不过总体看来，这一趟美洲之行可谓收获满满，在李昀以为，杨矾只是带回一颗马铃薯，便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
“有了这东西，便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了。”李昀摸着下巴，忽而抬头看向杨矾，“此番远洋，小王爷似乎未曾尽兴，不知将来有何打算？”
“你所说的那块新大陆我是不愿再去了，我还是回岭南运香木去。”
“在此之前，可否再帮小弟一个忙？”
两人在此密谈了片刻，杨矾站起身返回自己的别馆，等到杨矾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昀返回内室，在矮桌边坐下，提笔舔墨开始奋笔疾书。
将密信塞入信封再以蜡封口，李昀双手抱胸，将自己的计划重新梳理一遍。
“手中现有的兵力严重不足。武器、粮食正在筹备。想要完善这些条件需要时间。不过距离安禄山谋反还有两年，只要一切按部就班不出乱子，一定来得及。”
那么接下来自己所要做的，是尽快离开长安城返回洛阳。
作为大唐帝国的东都，洛阳城的地位举足轻重，只要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牢牢把控住洛阳城，将来便有了与朝廷谈判的砝码。
所以，成为洛阳城主便是李昀的下一步打算，更是不容有失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