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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小孩打架在所难免,但卫孟喜记得,严家那几个可是一溜儿的小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也有六岁,可都比卫东大多了。
一对一她没意见,兄弟几个围殴?那她可不干。
而且上辈子这几个都是远近闻名的混子,打架最喜欢下狠手,往死里整那种。
听说严老三的大哥是矿上的工程师,有钱有关系,导致这一家子在窝棚区也是一霸。
上辈子自己四个孩子之所以没朋友,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因为两家都是开小饭馆的,属于竞争关系,卫孟喜的味道好分量足,生意自然比严家好,他们就一直将卫孟喜当眼中钉肉中刺,大人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孩子就威胁、伙同其他孩子孤立排挤卫东几个。
小到谁家放在外头的煤球煤炉子丢失,大到矿区女厕所偷窥,矿上的废铜烂铁失窃,一切凡是坏事,他们都赖卫东,逢人便说是卫东干的。
卫东呢,又是个炮仗脾气,被人误会了不会冷静下来解释,而是粗声粗气反驳,反驳不过就动拳头,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看来,可不就是恼羞成怒不打自招了吗?
说的多了,信的人多了,到后来发展到窝棚区里谁要是不想上学就说是被卫东打了,放学贪玩回家晚了就说是被卫东打了,就连孩子偷拿父母的钱也说是卫东偷的……可以说,卫东给这些坏东西背了几十年的黑锅!
卫孟喜赶到的时候,两群孩子已经扭打在一起了,当然主要是她自家这四个被人按地下摩擦呢,尤其卫东最惨,被两个十三四岁的大男孩压着,还有个要把臭鞋子挂他脖子上,一张小脸也挂彩了。
“你妈是破鞋,你就是破鞋养的,你别躲啊。”
卫东小脸涨红,眼里含着泪水,但小拳头依然捏得紧紧的,一下又一下,无力的打在他们身上,犹如蚂蚁给大象挠痒痒。
卫孟喜那个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干啥呢,欺负人啊?”
孩子们回头,严老三家十三四岁的大孩子已经不怕大人了,更何况是个女人。只见他们哼一声,“就欺负你们了,怎么着?”
“呸!知识越多越反动,陆展元就是个大大的反动派,打他的狗崽子咱们是看得起他!”
有本事来咬我啊。
卫孟喜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恃强凌弱,还动不动就给人戴帽子,贴标签,矿区的一切,好像总是慢着半拍,包括孩子的思想,依然停留在几年前的阶级斗争上。
破鞋是吧?反动派是吧?给你们背几十年黑锅是吧?新仇旧恨加一起,今儿谁也别想好过。
“你们一个十四,一个十三,加一起都比我大了,却合伙欺负一个四岁的孩子,可真够出息的啊,恃强凌弱是资本主义做派,你们这俩小资本主义崽崽就得我这无产阶级老大姐教育教育你们,但我成年人不打孩子,以免被人说以大欺小。”
前半部分俩小子还有点虚,虽说跨入八十年代了,但对于相对闭塞而单纯的矿区来说,现在干啥都还讲究个成分。以前,他们很想加入金水矿的革命小队,当个小兵,可人只要根正苗红的矿子弟,他们至今还连少先队员都不是呢。
“但是,我不打你们。因为子不教父之过,你们没觉悟是因为你们的父母没觉悟,一心钻进钱眼里,对于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开的饭馆,那肯定也是散
发金钱腐朽的黑心饭,卖的也是黑心烂肚吃了会死人的,我就要替天行道!”
说着,亮了亮手里拎着的,刚从建筑材料里拿来的钢筋条。
上辈子她舞菜刀,这一次不就舞个钢筋条嘛。
转着转着她一钢筋打过去,将一锅汤给打翻了,那是严家小饭馆每日必炖的,里头还有好几块熟透的用来做招牌菜的五花肉呢,汤也是可以用来下面条的。
就这么白花花,香喷喷的洒了一地,馋得围观众人直咽口水。
大孩子想捡,卫孟喜一脚踩肉上,也心疼啊,但面上还得装出若无其事,抡着钢筋条,“谁敢捡这黑心烂肉,我的家伙可不长眼。”
这谁还敢啊,那可是钢筋条,不是木棍子,打一下骨头都能打断,手掌都能直接戳穿的玩意儿啊。
还是那句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卫孟喜从今天开始打算给自己立个人设,不然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得层出不穷。
她不会主动惹事,但要真被人惹上了,也不会躲。
大家都不敢上去捡肉,还把卫东给放开了,但卫孟喜得让他们知道惹了她的代价,只见她一棍又打翻一口大铁锅,里头是正在熬的半锅油渣,油渣已经成了金黄色。
焦香香,油漉漉的油渣洒地上不说,更让人心痛的是那满满一大锅的油,刚炸出来还没完全冷却呢,就这么滋啦啦的淌了一地……这已经不是馋了,是心疼。
钻心的疼!
严家几个孩子气得捏起了拳头,卫孟喜挑衅地看着他们:“重要的话我只说一次,我不是破鞋,我丈夫也不是反动派,我们家孩子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要是再让我听见一次人格侮辱的话,老娘就是连夜也能把这窝棚拆咯。”
钢筋条极其嚣张的在窝棚几根大顶梁柱上敲了敲,每敲一下,所有人都担心她真的会把柱子敲断,把棚顶给掀翻。
她的脸是笑着的,甚至还笑得挺好看,像一朵鲜艳的蔷薇,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凶,那么狠,像条疯狗。
她当然知道浪费食物可耻,甚至比谁都心疼这么多吃的,可是对付垃圾就不能手下留情,留给他们以后一步又一步试探她底线的机会,她必须一步到位,让他们疼个够。
说实在的,这些垃圾人,你打他们一顿,他们可不怕疼,从小被爹娘打到大的,顶多就是给他们松松筋骨,长不了记性。
可要是毁了他们最宝贵,最珍视的东西,那才叫教训。
严家至今还住在窝棚区,不就是因为穷吗?既然穷,那我就毁你赚钱家伙。本着最大化打击敌人,老娘就倒你油,毁你肉,最后还得把你灶台给掀咯,锅碗瓢盆给砸咯,有本事你就去告我,我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当然,严家不会去告,也没办法告,因为现在的窝棚区就是个三不管地带,无论是大队部还是矿上都知道它的存在,也都默许它的存在,谁要是把它拉到明面上掰扯,那这口饭就谁也别想吃了。
而这,恰恰是严老三最不能忍的。
留下里三层外三层呆若木鸡的围观群众,卫孟喜牵着卫东几个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刘桂花家,刘桂花竖起大拇指,“大妹子你这是干了咱们想干都不敢干的事啊。”
俩人相视一笑,“不过你这名声恐怕要坏,他们家那嘴巴,不出三天能给你传得……”
“好名声不能当饭吃,坏名声却是护身符。”
上辈子前半生她“乖”了那么多年,结果换来啥?倒是后来想开后破罐破摔,省了很多麻烦。
桂花嫂子一想,也乐了,可不是这理儿吗?“只是你家小陆那儿,不知道多少人又要说闲话了。”
不就是委屈了他个高材生嘛,放着有文化
有家世还有容貌的矿长千金不要,娶了她个泼妇,女疯狗,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可惜了大好男青年啥啥的。
卫孟喜无所谓,爱咋咋地。
晚饭是一盆白菜粉条炖猪肉,肉是从后头村民那里买的腊肉,风味不错,炖得软软烂烂的,几乎是入口即化,小呦呦吃也不用担心会卡着。
“过去,一边儿站着去。”
这一天对于卫东来说真是大起大落,人生无常啊。他觉着妈妈真是爱他,妈妈最爱的就是他,不然这两次为啥都帮他打跑欺负他的人呢?可最爱他的妈妈现在居然不许他吃饭。
“知道你打架受委屈了,面子里子我都给你找回来了,但你得反省一下自己。”
四岁的他们已经知道啥叫反省了,因为妈妈经常说呢。“我反省我自己,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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