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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城门大开,周老实骑在马上,众人簇拥下,浩浩荡荡进入甘州。这是行省衙门所在,甘凉最大的那座城。看着城里那些深宅大院,确实比武州,夏州,凉州都要更阔气一些。
街道上铺的青石板,也更加平整一些。小丫坐在周老实身前,还是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年龄太小的她还不明白这一两个月突然间发生了什么大事,从天天挨饿,到现在天天吃肉。肉呀,六岁的她,以前只啃过一次骨头。
现在呢,可以天天吃。周老实看着那些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人们。人这一辈子,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咋样。他很多年没有进过县城,只是舍不得,也交不起进城的铜钱。
可是今天,他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的进入甘州。那些以前让他跪着的人,反而跪在了他眼前,在等他发落。抄了那么多贵人的家,现在周老实也明白了。
那些老爷,与他这种泥腿子之间,差距比天和地还大。他就是把命撂上,去种几百亩地,收入那点银子,都比不上许多老爷一顿饭。
现在呢,没有关系。可以抄他们的家,杀了他们,砍下他们的脑袋。那两个主动打开城门献城的千户,周老实怎么看都不顺眼。
这种东西,留在他的手下,迟早也是个祸害,宰了。周老实一句话,不管那两个千户如何求饶,有刀斧手进来,把他们拖出去。
李泰,据说是整个甘凉行省最大的老爷,比那个巡抚马步云还要大。别看他没做官,但巡抚马步云就是不听帝皇的,也得听他说话。
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这会儿和跑到半路被乡民捉回来的巡抚马步云绑在那边儿,等着他的发落。
他没什么好发落的,抄家,把他们的妻妾女儿,都分给自己有功劳的部下们,哪怕是小兵,也可以睡睡那些细皮嫩肉的夫人或者小姐。
让她们洗衣做饭,或者扫地做家务,她们不就得乖乖听着?有懂事的部下,把李家最漂亮的那个小女儿给送到了自己屋里,这样他很满意。
以前他不要这些女人,看都不愿意看。可是架不住部下一直劝说,如果自己始终不碰,那部下们心里也会不安。
李家有一栋金楼,表面都是贴的金叶子,真是金光闪耀,亮瞎人眼。周老实看着这座金楼,感慨一声。让人把那些金叶子扒了,统统拿去发给外面的穷苦人。
金银这东西,尤其是金子,他做梦都没见过长什么样。可是这东西见多了,和外面的砖头瓦块相比,也没什么不同。
部下们分到了他们想要的女人,金银。外面的穷苦老百姓们,很多分到了田地,也分到了一些粮食。周龙王的名声越来越响,有人建议他登基做帝皇。
他的兵马,原本可以上二十五万的,是他退掉了许多进来混日子的家伙,现在的十五万人,他都觉得很多。
甘凉行省七山二水一分田,养不活那么多不种地的人。在把李家的三百多人,包括那个家主李德在内,还有巡抚马步云家男丁一共四十七人,统统绑在木头上,一把火烧了之后。
他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难怪自己这样的人,以前那么辛苦种地,日子却过不好。都是这样的大虫子,太多了。
他们不干活,每天就是趴在我们背上吸血吃肉。天旱,他们不修水渠,也求不来雨,该交的银子,却一分都不能少。现在把他们烧了,这看起来,就好多了。
周老实的目光,也盯向了旁边别的行省。可是几次派兵,都被官军打了回来。别的行省日子没他们这么苦,那边的老百姓对于他们的响应,也不多。
帝都的李家,从上到下,都没了以往那种平和欢乐的气氛。李成龙这几天,老得速度堪称惊人,头发全白,皱纹也多了不少。
甘凉那边,李家的遭遇,他已经知道了。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多数,都被烧死了。李家的田地,现在也给分了出去。
那些该死的泥腿子,等官军打回去,把那些带头的,统统都要千刀万剐,割上三千六百刀。尽管心里这么骂,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出生以来,就含着金钥匙的他,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也没经历过一丁点所谓人间疾苦。他每一餐饭,都要上百两银子。
就这样,很多时候,他也就是看看,都不会动筷子。可是现在呢?他饱经官场风浪的那颗心,时刻都在备受煎熬。
这些天李家发生的事情,就像在把他的心,放在温油里面,慢慢的炸。内阁之中,只有他一个,主张立刻调集大军平乱。
其他几个阁老,却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有的在琢磨平乱的人选,有的就不赞同大军平乱,理由自然是粮饷问题。大军一动,花费甚巨。
还不如拿点银子,弄个官位出来去招安。还有的阁老,在琢磨调集哪里的军兵。附近行省的,肯定不行,那样一旦出事,附近行省空虚,反贼势力会迅速扩大,得不偿失。
就这样子,他们争吵了大半个月,也没有眉目。至于高高在上的帝皇呢?目前把弹劾李家的折子,全都留中不发,表面上看,还是很对得起他们李家的。
至于出兵的圣裁,帝皇一直没有答应。他只是说过一次,目前神机营就在附近,应当会有所作为。
随后呢,这位帝皇多数时候,都躲在他的汤泉宫里,与李家的女儿和夫人们尽情欢乐。李成龙收拢了一下思绪,看着旁边的管家,还有兄弟,努力做出一副镇定的姿态。他是一家之主,不能出事。不然,这个家,可能就散了。
“禀告老爷,外面有传旨官前来。是曹公公。”管家的话,让李成龙愣了一下。今天是他休沐的日子,没有去内阁,怎么突然有圣旨下来?
琢磨归琢磨,还是要大开中门恭迎的,礼数可不能出岔子。接下来他和兄弟两人更衣沐浴,大开中门,焚香恭迎传旨官曹公公进来。
曹公公还是那副表情,面带微笑,步履轻快。但曹公公并非自己一人,他有东厂刘金,与西厂赵忠贤两人陪伴。这个阵势,还是头一次见。
东西两大厂卫督主,一同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李家兄弟心头浮现,此刻,他们只能忍耐。果然,曹公公的旨意一共有三道,第一道呢,免去李成龙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职务,理由是他年老。
第二道呢,免去李成龙英国公,免去李成江兵部尚书官职。第三道呢,免去李成龙和李成江两人六个儿子的官职,李家之人,需要留在府中,闭门思过,不可外出。
这三道圣旨,就像晴天霹雳一样,让在场不少李家成员发懵。李成龙瘫坐在地上,经过无数风浪的他,此刻再也禁受不住了。
尤其一些李家的子孙们,他们都过惯了平日里在帝都胡作非为,被人尊敬的风光日子。这圣旨,就像一只大手,把他们推进了火坑。
“李家两位大人,陛下圣恩,宽宏如海。两位大人也不必过于着急,如今因为甘凉行省之事,众意汹汹,两位大人多担待一些。等过些日子,事情过去,陛下说不定会回心转意。”
曹公公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李家之人,多半痛哭流涕。李成龙看着曹公公,这个老太监,平日里可没少收他们李家的珠宝和金银。那又有什么用呢,动起手来,依旧毫不留情。
他本来想问一句,可是张了半天嘴,还是没问出来。李成江可不一样,他对曹公公行礼:“曹公公,你可不能对李家见死不救。”
“李大人这话从何谈起?李家未有死人,只是帝皇旨意,让李家闭门思过而已。圣恩如海,两位大人,先在府中好好休息。”
曹公公说完,拂袖而去。与此同时,六千禁军,二百厂卫,把李府团团围住。李府的十几处别院,包括帝都外面的,也都有禁军,西厂或东厂的人前去控制。
曹公公坐在轿子里,回宫中复命。至于李家在宫中的那几个女人,自现在起,她们就是帝皇的嫔妃。李家这个庞然大物身边,还蹲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饿狼,都在等着,咬下一口肉来。
那个空出来的阁老座位,还有兵部尚书,这可是香饽饽,无数人盯着呢。这和咱家有什么关系?谁给的银子多,咱家就多少为他说句话。咱家一个老太监,也没别的用处。
至于究竟谁,哪家上位,那是陛下费心思量的事情。可惜了大皇子,谁让他的娘是李家的女人呢?帝都十数年来,未有过之大变局,自此拉开。
上次出大事,还是林家因为谋反被满门抄斩呢。说起来,林园那个小兔崽子,此刻说不定要放一挂鞭炮,大肆庆祝一番。
这小王八蛋,硬是拖了一个多月,等李家倒台。等那帮乱民,把甘凉行省李家的势力连根拔起。这样也好,省得中间出差池。毕竟那帮乱民,可不会对李家留情。
“给你那个结拜兄弟飞鸽传书,让他进兵,速速平息甘凉乱局。明日兵部和内阁会下批文,附近三省兵力,暂时归孙继龙节制。”
曹公公停下轿子,把小陈子叫到面前,对他说道。小陈子点头,转身去办。义弟这事儿,做得漂亮。嘿嘿,咱家也得学着点,还是头一回,看着老头子被迫答应这许多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