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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很尽兴,胡大娘拉着胡兴兴七扯八扯,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积攒了几十年的坊间八卦、乡野怪谈全都倒出来。汪承庆也不幸遭殃,胡大娘把他从穿开裆裤起的糗事曝光。王贵和胡兴兴笑得肚子痛,胡大娘见大家高兴,更是合不拢嘴。
汪承庆的脸搁不住了,“娘,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讲了。”
胡兴兴憋笑,“胡大娘,别讲了。汪承庆要吃人啦。”
胡大娘见儿子脸色难看,闭上了嘴巴。她歇了半刻,又扯起另外一件事。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跟你们讲,你们千万别说出去。”汪承庆举杯仰头,猛干了一杯酒。
不等胡兴兴、王贵答应,胡大娘的话匣子便打开了,“你们知道歙县首富汪秉仁吗?”
王贵喝了酒,变成大舌头,“我知道咕噜咕噜,他咕噜咕噜钱多。”大家只听清楚了最后一句话,“他有七房老婆!”
“兴兴,你知道吗?”胡大娘问。
胡兴兴摇摇头,“我才来,什么也不知道。大娘,你讲吧,我听着呢。”
“你别看汪秉仁富得流油,妻妾成群,他还是个大孝子呢!他老娘七八十了,疯了半辈子。他一点儿不嫌弃,到处找医生给她看病。汪老太虽然糊涂了,腿脚不便,但是也算享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一般老太太哪有这福分?生病了连药钱都没有。躺个把月,腿一蹬,儿子媳妇拿草席一卷就埋了。”胡大娘抽泣起来,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可惜啊。汪家厨房烧火的老妈子跟我讲,开春了,汪老太的疯病更严重了。汪秉仁找遍方圆百里的西医中医,熬的药可以装几大缸养鱼了。汪老太吃的药比饭还多,一点儿不起作用。她没日没夜地叫喊,“鬼!鬼来抓我了!”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
“更诡异的是,五个丫鬟守着汪老太,一到半夜,汪老太就在她们眼皮底下消失了。大家找到她时,她不是在其他房间,就是在院子的角落里,嘴巴里还塞着泥巴。你说,是不是撞邪了?汪秉仁又去寻专门捉妖的神婆和尚道士,花大价钱请了十几个,还是没用。汪老太再折腾下去,恐怕……”
胡大娘又说:“兴兴,你说汪老太还有救吗?唉,老太太造孽啊,我见不得母子分离。”
汪承庆推了下胡大娘的肩膀,“娘,别把她往火坑里推。汪秉仁不是什么好人!她跟一只小鸡仔似的。人家拿捏她,易如反掌。”
胡大娘恍然大悟,“哎哟,说的也是。”
胡兴兴连忙拍桌子,“别把人看扁!我爷爷可是……”她突然想起什么,闭上了嘴。
汪承庆说:“可是什么?你爷爷很厉害,然后你也很厉害。别吹牛了。胡兴兴,你小打小闹就算了,千万别去招惹汪秉仁。”
胡兴兴不理解,“他能有多坏?最多要我命!我一条贱命,不值钱!”
“你到底是个姑娘,汪秉仁……”
“他怎么?”
汪承庆结巴了,“你别去……不安全。”
胡兴兴笑趴了。凳子一翘,她滚到地上,“大哥,我自幼习武,左手拿刀,右手飞金轮,谁敢吓唬我?”
“他养了一帮打手,还有洋枪。半个月前,几个道士进了汪府,再没出来过。”汪承庆回答。
胡兴兴的气焰焉了,她小声嘀咕道:“等我有钱了,我也整一把。”
她问:“胡大娘,汪老太自己能走路吗?”
“听李妈子说,走路颤颤巍巍的,没人扶走不了几步。”
胡兴兴咬咬牙,“胡大娘,我去定了。”
她终于可以发财了!
汪秉仁是歙县汪家族长。说起来,汪承庆跟他有微弱的血缘关系,隔着六个不熟的亲戚。胡大娘让儿子引荐胡兴兴到汪府。汪承庆本来不想答应,可胡兴兴偏要去,他总不能让王贵带她去汪府吧?
汪承庆留恋自己的房间。最后一晚了,他睡得很不踏实。
万籁俱寂,意识逐渐溃散,他坠入漆黑的梦里。
空无一人的街道,高高的牌坊,一支红色的迎亲队伍走来。他们举着喜牌,撑着黄伞,一路吹拉弹唱,锣鼓喧天。
刺耳的唢呐声几乎震聋汪承庆的耳朵,他头痛欲裂,脑海里涌入不属于他的记忆——
屋子里站着两个女人,他看不清她们的脸。
一个穿粉色袄裙的女人拉着青布衣服中年妇女,哭着哀求,“娘,我不嫁!”
“听话,娘不会害你。这是你最好的归宿。以后,你会感谢我的。”中年妇女说着,拿开女人的手。
又是一阵头痛袭来,屋子飞快地旋转,他眩晕得想呕吐。
眼前换了一幅画面。
轿子里坐着一位新娘,她闭着眼睛,盖头掀开着。她穿着金线绣的红嫁衣,头上戴着巧夺天工的金步摇和嵌着红蓝宝石的金发钿,发髻中央插着蓝色华胜。她浓妆艳抹,雪白的粉脸描着细细的柳叶眉,红唇鲜艳欲滴。
汪承庆看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光彩夺目的脸。
突然,新娘的喉咙里挤出尖利的笑声。汪承庆的汗毛顿时立起来,他背后凉飕飕的。
新娘睁开眼,黑漆漆的瞳孔,绕着一圈金边。
再一看,那张脸变成胡兴兴。胡兴兴露出诡异的笑容,眼睛瞪得像铜铃,嘴角咧得很开又微微上扬。
汪承庆的心突突直跳。他赶紧揉揉眼睛。一睁开,胡兴兴又变成了曹淑惠。她痴痴地看着他,汪承庆的身体动不了了。
她贴近他的脸,“承庆,我好想你啊。”
鬼知道,他多想一口唾沫喷上去!你认错人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汪承庆站在路边,迎亲队擦肩而过。他低头一看,手里多了一个“喜”字红包。他打开,里面是一张崭新的纸钱。
刺耳的唢呐声敲击着他的头骨,他失去了意识……
“承庆,你还不起床,太阳晒屁股了!二十多岁了,跟三岁小孩一样。”胡大娘一把掀开汪承庆的被子。
他哆嗦着醒来,头晕又头痛,“我起来了。”
胡大娘开始念经,“以后睡懒觉,你媳妇不说你才怪!谁愿意嫁一个懒汉!”
汪承庆跳下床,把胡大娘赶出房间,“我换衣服。”
他摇摇头,企图甩掉昨晚的噩梦。
胡乱收拾了一番自己,他走到堂屋,大家正在吃饭。他胡乱塞了一个包子,拿起胡兴兴的挎包,拉起她就走。胡兴兴伸手望向八仙桌,“哎哎哎,我的粥还没喝完呢。”没人性的家伙,她的胃才填了五分饱。
胡大娘气得跺脚,“早饭不吃就跑了,总要得胃病!别看你现在蹦得高,老了叫苦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