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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承庆左手提着橙黄的枇杷，右手提着刚出炉的蟹壳黄烧饼。胡兴兴打空手走在前面，颇有领导的架势。
他们站在染上岁月痕迹的门前，门楼上翘起的飞檐上雕刻着三请诸葛的故事。
“笃笃——”，胡兴兴叩响门环。
门打开了，一个瘦高皮肤微黑、留着较长寸头的年轻男子疑惑地看着他们。他点点头，“你们……”
胡兴兴热情地笑了，“我们在歙县警察局工作，今日登门拜访，有很重要的事情请求郑大伟郑先生帮忙。”
胡兴兴拍了拍汪承庆，“我叫胡兴兴，他叫汪承庆。”
汪承庆把手上的东西塞到年轻男子怀里，“您好，一份薄礼表示我们的心意。”
男子并不推辞，咧开嘴露出白牙，一双漂亮的黑眼睛炯炯有神，“哎呀，真见外，都是朋友。我叫郑项，我父亲在屋里呢，你们进来吧。”
胡兴兴惊喜地睁大瞳孔，夸赞道：“原来你是郑项，听说你很厉害，令尊更是远近闻名。”
郑项一边引路，一边回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胡兴兴。他挤开汪承庆，殷勤地问道：“兴兴姑娘，你家住哪儿呀，你的家人呢？我马上二十三岁了，就在下周。你看上去好小啊，我猜十八岁，是不是？”
胡兴兴往旁边退了一步，“我家只剩我一人了。”
郑项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但两手提着东西。“对不起，兴兴姑娘。我嘴笨，说错话了。”
胡兴兴勉强微笑道：“没关系，你又不知道。”
汪承庆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他故意钻进两人间的小小空隙，把他挤到一边。汪承庆弯腰凑到胡兴兴耳边，用手挡住嘴巴说悄悄话，“切记，远离那小子，他心术不正。”
郑项白了汪承庆一眼，光动嘴巴皮，没有骂出声。
院子中央，一些人戴着红蓝黄黑白各色面具，耍着刀枪排练。每张面具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嘴唇凸出，獠牙飞出。
一个五十多岁，蓄着黑色短胡子的老头站在一边，不时伸手指挥着表演者的动作。
郑项走到一张放着私人物品和茶杯的桌子边，放下东西，招呼道：“大家伙辛苦了，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
黑胡子挥手，“大家都休息一下吧。”
众人停下动作，把手里的家伙靠墙放着，摘下面具放松地朝桌子走去。
郑项打开纸袋，拿起一块蟹壳黄烧饼，“咔吱”咬下，露出霉干菜和猪肉丁的馅。饼皮被木炭烤得金黄，酥脆掉渣，由内到外散发出猪油润泽的香气。
“嗯，真香——都来尝尝！兴兴姑娘？”郑项朝胡兴兴示意。
汪承庆一言不发，仿佛吞下十只苍蝇。
胡兴兴摆手，“我吃过早饭，现在吃不下了。请问那位是令尊吗？”
郑项望向那群手舞足蹈的人，“大家伙儿在排练傩戏。三天后是吉日，我们要去一个鲍姓富人的家里演傩戏。姑娘，你若是喜欢，可以跟伙伴一起来看！”
他大喊一声，“爹，有人找！”
他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半块烧饼，袖子撩到手肘处，露出的小臂亮出精瘦健美的肌肉线条。
郑大伟不疾不徐地走来，早已暗中观察胡兴兴和汪承庆。
“胡兴兴，汪承庆，歙县警察局的人。”郑项用大拇指指着身后的人，拿起一块烧饼献给他爹。
“你多吃点儿。”郑大伟推开他的手，走到胡兴兴和汪承庆面前作揖，“二位登门拜访，老朽受宠若惊，有何贵干呢？”
胡兴兴卖了个关子，“为人命而来。”
郑大伟面色一惊，那双敏锐的眼睛看穿人心，“两位请到屋里说话。”
他们跟着郑大伟到中堂坐下，郑大伟便吩咐郑项关门。
“倒茶。”
“来了。”郑项拖长话音回应。他倒了四杯清茶，笑眯眯地端给胡兴兴一杯。最后一杯有茶叶的，他特意献给看着碍眼的汪承庆。
汪承庆低头一看，瞅了郑项一眼，告诫自己要戒骄戒躁戒生气。
胡兴兴抱拳恳求，认真地说道：“五女扒脸案，想必郑大师也有所耳闻吧。此乃猫妖所为。在下力量微薄，希望郑大师能助我们击败猫妖，还歙县太平 。”
郑大伟放下茶杯，“原来是胡神婆。老朽不会捉妖，只会表演傩戏，偶尔算个卦罢了，让你见笑了。郑项，送客。”
郑项抱怨道：“爹，人家好不容易来一回，我们不能失礼，丢了郑家的颜面啊！兴兴姑娘，不如中午留下来吃个便饭，交个朋友！”
“郑项！”郑老爷子阴沉着脸，克制着眼中的怒气。
郑项吃了瘪，整个人瞬间被抽空喜悦，垂 头丧气，仿佛老了十岁。“哦。”他含糊地应了尊上大人一声，欲哭无泪。
触手可及的爱情就这么离他远去！
汪承庆起身，拿出警察证件，“郑大师，我们确实是歙县警察局的人，此番前来是帮助戴奕安局长破案。凶手一日未归案，便人心惶惶。你我都是土生土长的歙县人，怎么会舍得歙县失去她的安宁？”
郑老爷子背着手，背对他们而站，“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郑大师。送客。”
“十八年前，向家岗的树林里，你从狐妖的手里救下一个小男孩！狐妖魂飞魄散，再也不敢祸害人间。”汪承庆喊道，呼吸变得急促。
“我管得住自己，管不住别人的嘴啊。我演了一辈子傩戏，别人给我编的故事能出一套书了。”郑老爷子叹气。
“郑师傅，有事好商量。你需要什么，我们一定满足。”胡兴兴尝试做最后的挣扎。
“我无所求。”郑老爷子低颔点头，大步迈出中堂。
院子里，傩戏又开始排练。敲响小锣、鼓、牛角哼唱声、。
郑项摇摇头，把他们送到门外。他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才放心凑到胡兴兴身边说话，“我爹就是固执。一年前，他替别人办事遇到了邪门的事情，于是就……”
说到紧要关头，他闭上嘴。他朝胡兴兴挤眉弄眼，悄声说道：“兴兴……你今天忙吗？中午我请你吃饭。 ”
汪承庆冷脸婉拒，拉着胡兴兴就走，“谢谢，我们忙得很，改日再见。”
等她反应过来，他们已走到十米开外了。
汪承庆太阳穴处的青筋抖动了一下，他咬紧牙关。无礼！他少说了两个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