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官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倩玉小说网https://www.qianyuw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邱进带着儿子在北门见到了李彪,李彪见他神色慌张,哪里还猜不到他是想逃,心中叫妙,脸上却还装出一副关切焦急的模样,明知故问道:“邱兄,如何带人来了北门,此处无有战事,一切平安。”
邱进惶惶道:“贤弟,官军势大,南门守不住了,你跟我一起快些逃吧。”
“逃?逃去哪里?”李彪问道。
“这……”邱进一下子没了主意,心想这下子惹了官军,庄子也守不住,这真定府是待不得了,问道:“贤弟,可否先去你家庄上暂避一下?待得风头过去,愚兄再做计议?”
“邱兄何必客气,那咱们这便就去。”不用自己劝说,邱进便自己提了要求,正合李彪心意。
“多谢贤弟搭救!”邱进喜道,不多时耿彪也带着人马赶到,三处人马加在一起,也有五六百人,时不可待,几人慌忙带队出了北门,往北面黄草岭便跑,黄草岭是封龙山北麓向东延伸出的一片小山岭,邱进打算先进山,再绕路往东,去往大名府。
庄丁多有家眷在庄里的,听到要逃,心中不忍,纷纷大哭起来,邱进闻声,也知人心涣散,但也没有时间让他们耽搁,他喝道:“生死有命,何哭之有!若是愿走的便跟我走,不肯走的,各自散去便是了!”说着当先便跑出了北门,李彪和他子侄跟在后面,邱家的庄丁面面相觑,三百多庄丁跟着一起往山里跑,余下半数人顿时便四散而逃,跑了个干干净净。
一行人急急跑了数里,进到山口,邱进遥遥回望自己辛苦经营的邱家庄,不禁惨笑。众人不解,儿子邱信问道:“爹爹如何发笑?”
邱进摇头道:“想我邱进机关算尽,才创下这番基业,谁想竟引狼入室,引火烧身,转眼间便凭白送于他人,当真是可笑可叹啊。”
耿彪劝慰道:“娘舅,你也不要灰心,只要咱们爷们儿人在,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号炮,惊得邱进一缩脖子,眼见一伙人马约一二百人手持刀枪,斜刺里从山坡树丛中杀将下来,为首一名壮汉,身披铁甲,双手持着两支骨朵,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邱进狗贼,老子唐雄在此等候多时了!速速就缚,省得爷爷自己动手!”邱进哪里想到这里会有桃花寨的伏兵,慌忙让耿彪带人截住唐雄,自己率众没头苍蝇般的往山里跑,耿彪知是拼命的时候了,带人与唐雄人马杀做了一团。
山路本不好走,此时邱进一伙人惶惶如丧家之犬,豕突狼奔,只求逃得性命,平日里不在意的石块、草木都成了众人的羁绊,跑得着实狼狈,又跑出几里,见后面没有追兵,众人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忽地又听一声炮响,从坡上又杀出一伙人马,为首的正是周良,他大叫道:“邱进狗贼,哪里走!你爷爷周良在此,把命留下!”,当先冲向邱进。
“爹爹快走!”邱信大叫一声,手提朴刀,挡在邱进身前,向迎面而来的周良当头就是一刀,周良也不躲闪,沉腰推把,手里一条八尺短枪,枪尖带着红缨顿时抖成一团红云,后发而先至,直朝邱信面门戳来,邱信大惊,慌忙撤步收刀格挡,二人战在一处,两伙人马又混战到了一起。
邱进跟李彪,带着大李庄的最后一百来号人,继续往山里跑,眼看便能穿山而出,到了黄草岭北麓,再转道向东,有了山岭阻隔,无论是官军还是桃花寨的人马,要追也追不上了,邱进虽心中挂念儿子外甥,不知他们可否逃出升天,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眼看就要逃出生天,邱进心里不由大喜。
忽见山口立着个高挑女子,一身白衣,肌肤似雪,眉眼如漆,头上挽着发髻,带条素白抹额,脚蹬玄色牛皮靴,黑护腰由牛皮带束着,腰悬佩剑,透着一股英武之气。邱进一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桃花寨寨主铁梨花是也。
百来个大汉,被个女子阻住去了,邱进不知四下里埋伏多少人马,只拿眼四处瞧去,只觉得到处都藏着兵马,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
“别看了,没别人,就我一个。”铁梨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邱进,眼中透着一股煞气。
邱进听她这么一说,又见四下里没有人马出现,心神方定,大着胆子喝道:“铁梨花,你这疯婆娘,我这还有百来号弟兄,你怎敢如此托大?单人独骑地便敢拦住我的去处?”
“哼!”铁梨花冷笑一声,冷冷道:“邱进,死到临头你还在大言不惭,给你个机会,若是你赢得了我手中宝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就乖乖自缚,跟我上山去吧。”
邱进回头看看李彪,心中大定,呵呵一笑,把手按在刀柄上,从腰间抽出佩刀,将刀拿在面前,一手托着刀身,好似在把玩手中利刃,只见那刀刀身直,刀尖向上,尖锐有刃,柄后有鐏,寒光闪闪。此刀形制仿自唐朝陌刀,乃宋军制式八色刀中的掉刀,当时极为罕见,乃是他做独行大盗时从一军官家中盗得,被他视为珍宝,他好像自言自语般,缓缓道:“大名鼎鼎的铁娘子,竟然如此天真,你手里一把剑,我这可是有百来把刀,你要单打独斗?怕是由不得你吧。”
听他这么一说,铁梨花噗嗤一声,竟然笑了起来,好似邱进讲了个天大的笑话,就听她说道:“邱进啊邱进,你这厮果然便是个鼠辈,我这女流之辈向你挑战,你都没有勇气一战,还想以多为胜?”
“哼,你休要用言语激我,你定是在设法拖延时间,好等援军到来,弟兄们,一起上,把这女匪拿下!动手!”邱进大喝着,举刀向前,却不闻身后响应。
“好,动手!”谁知铁梨花也叫了一声。
“呛”、“呛”两声,两把长刀出鞘,分从左右,一下子就架在了邱进的脖子上,邱进“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转头去看,右边拿刀的正是李彪,而左面一个青年,他却不认得,这人便是铁梨花的胞弟铁辉。
“走!我们回山!”铁梨花说道。
……
邱家庄南门,在成闵率领下,官军的攻势异常坚决猛烈,很快庄丁们就被挤压到门楼里,众人这才发现庄主邱进早已不知所踪,士气顿时当然无存,纷纷从门楼里抛出刀枪,齐声乞活,有军士抢下合力将庄门打开,大股官军立时便攻进了邱家庄。
“大人,邱家庄已破。”翟林向身边的马扩抱拳道。
“甚好,真定敢战士果然名不虚传!尽快清缴余孽,把那首恶邱进速速抓来。”马扩微笑点头道。
“大人过誉了,末将遵命。”翟林抱拳回道。
官军杀进了邱家庄,庄墙内除了邱家,还住着庄上的富户,集中了庄上的几乎全部财富,与庄墙之外佃户、贫户的茅屋陋舍简直天壤之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守门庄丁放弃抵抗之后,庄上主事之人也不见踪影,有组织的抵抗也不复存在了,但既然是抵抗官军,杀官造反,便都是反贼,敢战士官兵们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他们冲进一户户人家,揪出男女反贼,不放过每一间房舍,将所有所见财物都搜刮出来,成为缴获,甚至对于有点姿色的女人,更是要抓起来,“严加拷问”,少不得领教一番大宋军爷们的枪棒功夫,庄内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对于胜利者,这是在享受胜利果实,对于失败者,则只得听天由命,任人鱼肉,家破人亡似乎便是这个时代对于反叛者的应有下场。
不到一个时辰,官军就完全控制了邱家庄,王忠和他那队亲卫的尸身也被找到,但是庄主邱进和他得力帮手儿子邱信和外甥耿彪却没抓到,有被俘庄丁供述他们带人出北门跑了,早已逃走多时。
成闵派人来报,请二位将军进庄,消息传回翟林、马扩处,没能擒获首恶,算不得全功,但现在再要追赶恐怕也追之不及,翟林心里颇为踌躇,正不知如何向眼前的廉访使大人交待,却见马扩面色如常,点了点头并未做声。
马扩、翟林所在的中军还在南门外,当南门攻破后,经马扩的认可,翟林已派中军全数进庄,只留下他们和少数卫士在庄外,全数敢战士都投入到了清缴反贼余孽和战利品的搜刮中去了。马扩知道官军的规矩,他知道接下来在庄里会发生什么,即便是在他们以纪律严明闻名的西军,这种行为也很普遍,甚至成为了犒赏有功将士的一种潜规则,但初为人父的马扩,从个人角度却很反感这种年轻时自己也曾兴奋地参与过的行为,因为随着他的升迁,在错综复杂的北方诸国间往来见闻,尤其是他与众多辽国底层汉人的深入交往中,他意识到了这种行为的种种负面影响,然而世风如此,也并不是他一个人说改变就可以改变得了的,所以他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正在这时,只听得四下里号炮响起,数里外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各有人马向官军跑来,遥遥不知多少人马,翟林顿时大惊失色,对马扩道:“将军,这怕是反贼的援军赶到,请将军速速进庄,再做计议。”
马扩听了却不惊慌,神色如常地言道:“翟将军不必多虑,洒家倒要看看这邱进能有多大本领,请得到什么援军,若当真是贼子的援军,我等再退回庄里据守不迟。走,随洒家一同瞧瞧去。”
说着马扩也不管翟林,自顾自地走到自己马前,自有侍卫递上马缰马鞭,马扩翻身上马,翟林虽是一军主将,可眼前的大官儿发话,也不知这大人是勇武过人还是不知危险,他也不敢不听,忙唤人去庄上调成闵来,随后便也上马,跟在马扩身后,追了上去,侍卫们在后面跟着,打着宣抚司廉访使和忠字军的两杆大旗,迎了上去。
黑压压地人群,远远看去望不到边,少说也有数千人,穿着各色百姓服侍,从三个方向汇合起来,手拿棍棒朴刀,乌泱泱冲了过来,也不像训练有素的样子,全无章法,队伍里打着各色旗幡,翟林在马上瞧得清楚,旗号上有的写着“某某巡社”、有的写着“某某乡勇”、有的写着“某某忠义社”,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却见正前一杆大旗,上书“封龙山桃花寨”,翟林见到不由大惊,却是冤家找上门了!翟林攻打桃花寨,这一节他一直瞒着马扩,此时见到桃花寨的旗号,心中一时不知所措,恐是来为敌寻仇,但他又不敢向马扩明言,一时没有办法,只得暗自防备,随时准备拨马便跑。
双方跑到近前,两边停下脚步,对面当先一个高大汉子,头上脚上都裹着伤,骑在头青驴上朗声道:“小人桃花寨梁大郎,山寨便在左近封龙山上,听闻邱家庄庄主邱进那厮作乱,特引领四下乡邻义勇前来助战。”
翟林听了,知对面不是邱家的援军,心中稍定,但见对面人模样,心中犯疑,梁大郎,这名字怎么觉得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但听马扩道:“这位壮士,邱家庄已为我真定军所破,众位义举,马某再此谢过了。”说着向对面拱了拱手。
“哎呀,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一步,不过将军请看!”那汉子便是赵峥,他说着挥了挥手,手下一壮汉,一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大步上前,双手抓住两颗头颅的头发,高高举起,任凭血从人头腔子里缓缓滴下。
“此乃何人首级?”马扩和翟林都是见惯血腥场面的,看到人头并不吃惊,倒是好奇,马扩坐在马上,探身看看,却不识这二人样貌,翟林看了却心叫奇怪,心想这二人怎的被这伙乡民杀了?但又不好在马扩面前表现,生怕马扩发现他欺瞒的隐情,在马扩身后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