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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扩把他在真定、太原两处斡旋交涉的事当做笑谈与众人说了,看似轻描淡写,但赵峥听来却体会到了马扩极高的政治手段,心中不由暗自佩服,经过他的一番周旋,童贯那边的宣抚司得到一支直属可自行调动的军马,刘韐安抚使司这边又不会动其根本,也没有损失,可谓是多方共赢的结果,要说不开心的,恐怕只有王渊一人,此番不禁死了一个自己的亲信,让翟林成了忠字军的正统制,还凭白折损了好些军马,虽说事后用邱家庄的俘虏缴获帐面上不足了,免去了他私调军马的大罪,但这暗亏吃得着实憋屈,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但他心底里免不得记恨起马扩来。
马扩在山上盘桓了两日,又匆匆忙忙的走了,这兢兢业业的廉访使者自打在宣抚司办差,不是在出差便是在出差的路上,纵使家眷就在保州,也鲜有回家团聚的机会,一摞写上人名的官凭副本也被他随身带走。
桃花寨正式被诏安为邱家堡团勇,山寨上下无不欢喜,这不仅仅是在宋国得了正式的身份,不再属于黑户莠民,更是名正言顺地得了山下邱家庄良田土地,相比山上桃花寨狭小有限的耕地,邱家庄那条件可不是好了一星半点,不仅良田广阔,还扼守着真定南部诸县往来真定的官道,是南北商贸往来的要道,转眼间,屡次攻打都未曾得到的良田堡寨,不费吹灰之力就变成了桃花寨所有,这实在是不胜之喜!
接收原邱家庄产业,从桃花寨迁移民众下山居住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领了这个指挥使的差事,相当于给了赵峥很大的自行决断的权力,相当于给了他一块小小的根据地,宋朝这种堡寨兴起于范文正公掌西北大局之时,并取得了相当好的效果,随后在西北、西南两地广泛推行,一开始是由纯军事目的的军事据点而来,慢慢得就演变成了军民一体、耕战结合的一种独立作战单位,堡寨由朝廷认命的指挥使指挥,可自行招募收容乡民,平日耕作生产,战事作战,通过提供保护以及土地来换取乡兵、土兵的劳动以及战斗。
而这种便宜但战斗力有限的堡寨乡兵,则可作为正规军的补充,宋神宗时期,陕西五路乡兵甚至超过十万人。赵峥他们在籍的一营人马指的是厢军编制的正规军马,而堡寨实际兵马若是都以乡兵为名,却没有任何发展的限制,只是朝廷并不出钱,一切由堡寨的指挥使决定。对于忠心归附的少数民族,则任命其首领为指挥使,聚众结寨,在朝廷划定的区域,自力更生,此法以其极高的性价比,深受朝廷认可,所以说这宋国官家真是做得一番好买卖。此番由枢密院蔡攸提出,深得官家认可,至于特批了一营厢军的编制,更是为了树立典型,同时在童贯与刘韐两级衙门间和稀泥的结果,在这个方面,蔡攸还是体现了他极高的政治智慧。
对赵峥而言,这使得他愈加有信心,有机会去构建实现那被铁梨花激发起来的太平盛世的抱负,他也非常满意,至于什么官阶、官职大小,他不太懂,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只想抓紧发展根据地,赚钱、屯粮、打造武器装备、整编训练军队,为不知何时就会发生的变局积蓄力量,做好应变准备。
这整体搬迁的事儿可不是一蹴而就的,其中千头万绪,颇非时间,只不过赵峥现在当务之急是带着未过门的媳妇回家见老爹,赶紧把事儿办了,另外他听四喜说他不在的时候,按照他的要求第一批的硝酸也已经制备好了,有了这次经历,好几次的生死考验,赵峥真的是有点迫不及待地想造出炸药和发射药来,对于火器的渴望变得格外急切。
好在有杜松、张大彪这些社员在,铁梨花开始时要强留下赵峥,真是想让他帮着,在桃花寨也搞起公社,从而改变山寨日益窘迫的状况,现在正是好时机,由张大彪这些具有经验的人帮着,会同桃花寨原有的头领,桃花寨百姓的搬迁开展得尽然有序,公社的组织架构也搭建了起来,一切都有现成作业可抄,但要这个公社真正开始运转,让所有社员能够得益却还需时日,目前公社也没有像样的产业,好在老天眷顾,山里发现一处金矿,之前乱糟糟好多收尾的事情,但铁梨花还是第一时间便派了原左军在矿洞前的山谷扎营,专职守护起这座金矿,开采的工作也随即开始,除却那日赵峥意外捡到的狗头金,洞里多数虽然多是薄细矿脉,但每天也能开采出来十余两黄金,开采的难度已经是难得的不大了,一个月下来也有个二、三千贯的收益,随着开采力度的加大,这项收益只会越来越大,这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这便使得新的邱家堡和公社的建设能够顺利许多。
留下大彪和杜松和戚二娘、贾老六负责搬迁工作,红玉、铁辉,还有山寨里其他能放下手上事物的头领,与钱家洞来的其他人员,跟随赵峥和铁梨花一同回钱家洞省亲。
走在路上,也有好几十人,此番众人心境不同,一路上草木山川也变得可爱了起来,走得也轻快,一行人欢欢喜喜一日时间便到了钱家洞。
回到村里,虽然已是天晚,但众人知道赵峥回来,尤其是公社里的众人,无不高兴,纷纷便来看他,赵峥最怕见到的丁薇却没出现,顺带着众人也见到了社长未过门的媳妇,社里平日间与丁薇交好的姐妹,见到铁梨花时眼中多有不悦神色,赵峥和铁梨花也有察觉,暗暗看在眼里,未动声色,大姐倒是格外欢喜活泼,拉住铁梨花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而铁梨花也一改往日见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爱怜地跟着个闺女说说笑笑,由于天晚,也未多叙,当夜,赵峥带着铁梨花和红玉铁辉住到了自己家,其他人等也被安排到了寨里各家分别居住。
晚上铁梨花、红玉与大姐睡一间,铁辉睡在赵峥屋里,而赵峥则走进了梁老汉的房间,知道梁老汉好酒,赵峥特意拿出从桃花寨带回来的烧酒,爷儿俩时隔许久,再一次就着一碟花生,对饮了起来。
看到儿子能够全须全有的平安归来,老人家自是难言欢喜,一边喝着酒,一边听赵峥讲说种种历险遭遇,时而紧张,时而欢喜,对于赵峥与铁梨花成婚,得到朝廷命官,又成了一寨之主,老人倒没有多少欢喜的心情,毕竟有了自己亲儿子随军失踪,他对从军是很抵触的,但是见赵峥讲说起来兴致勃勃,他也不好过分反对,数月的相处,令他深知赵峥并不是一个轻浮冲动的人,努力想做的事儿也自有理由,往往超出自己的认知,不知不觉间对这个儿子产生出了一种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
当说道赵峥与铁梨花的婚事时,老人倒是来了兴致,这个未过门的媳妇,他是怎么看怎么满意,除了身段差了些,样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听说还会一身好武艺,将门虎女,又是一寨之主,算起来还真是门当户对。
眼见她与大姐也甚是投缘,这便更合了老人心意,对于这桩婚事,他是满心欢喜,一百个赞成。但赵峥说起丁薇,又与他说了与丁泰的谈话,老人倒是十分诧异赵峥竟然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说一并娶进门来做小便是,让赵峥也有些错愕,心想果然时代不同,铁梨花这么说,丁薇他亲哥这么说,现在连自己老父亲都这么说,看来这个时代的观念还是出奇的致意,有了老爹的首肯,赵峥心里更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现在就看丁薇是不是也这么向吧。
爷儿俩有说有笑,相谈甚欢,喝酒到深夜,两人才在炕上先后睡去。
第二天,赵峥告诉铁梨花,老爹同意了两人亲事,铁梨花高兴得像个孩子,瞅准没人,双臂环在赵峥脖颈上,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记,自己双颊绯红,当真明艳不可方物。二人了却一桩心事,带着桃花寨的考察团开始了一天的行程,由苟延年主持,孙旺、牛春花、张茂还有从县里赶来的李龟寿、陈玉娘和高松涛,逐次向包括赵峥在内的人介绍了公社里农业、轻重手工业、商业、餐饮和医疗卫生、文化教育等方面的工作内容和成果,不仅桃花寨的考察团,就是赵峥自己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一个月里,公社竟发展得如此兴旺,公社的几样拳头产品香烟、棉纺织品、铁器(这个算是梁家私产)、建筑工程,在张茂的努力下销量极好,而张茂在与刘思贤的合作之外,又通过自建与合作,形成了以连锁的人民百货批零兼营的坐商为主、辅以渠道代理为补充,外加无数个体商贩货郎下乡行商,所共同构建起来的销售网络,目前除却在赞皇县的第一家百货,又在元氏、高邑两县与当地商家合股开了两家百货,覆盖赞皇、元氏、高邑三县,俨然已是三县第一商行的模样,同时,张茂也并未忘记赵峥的嘱咐,粮食的生意也顺利开展起来,虽然目前时日尚短,规模还不大,但也初具雏形,赵峥对此格外满意,不禁对张茂的能力大为赞叹。
商业渠道的发展,也使得对商品的需求日渐增加,使得公社里的产能也随之不断地扩大,各工坊都是热情高涨,社员们的收入水平也日渐提高,这更是大大刺激了广大社员们的劳动积极性。
农业方面的生产还没有太多成果,但也新增了百来亩耕地,孙旺负责的养殖业,在新型饲料和大规模集中式的饲养方式下,虽然其密度和效率远远不能同赵峥那个时代的工业化养殖相提并论,但其产出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相当惊人的了,社里鸡鸭蛋、羊奶、兔肉,不仅能够让社员们吃饱吃好,自给自足,对村里的供应也已充足,甚至已经开始向赞皇县里供应,玉娘负责的饭铺也在赵峥缺席的情况下开了业,由于赵峥走时未及拍板定下饭铺的字号,社里众人商量之后,表决通过了“人民饭店”这个名字,砂锅刘也靠着从赵峥这学来的红烧肉、糖醋里脊、铁锅炖鲤鱼这三道硬菜和爆炒的技法,一法通则变化衍生出一些了新颖炒菜来,加上社里自产廉价白糖加持,在县里可谓是一炮而红,风头正盛。
高大夫的医馆也在县里开了起来,按照赵峥的提议,除他自己之外,又招收了两个摇铃串街的游方大夫,而从社里选拔的女社员也做起了护士,由于高大夫本身精湛的医术,再加上对于细菌感染具有起效青霉素加持,在成功救治了两位重症病患起死回生之后,也是名声远播,求医者纷至沓来,在钱家洞一座医疗站也捡了起来,三个大夫轮流坐堂主持,并在闲暇对徒弟、护士集中进行医疗培训,热衷医道的高松涛,对于有机会著书立说,开创新的医学体系,爆发出了极高的工作热情。
便是社里的扫盲活动和识字班也取得了不俗的成效,虽距离全员摘掉文盲帽子还有很远,但目前无论老幼,人人会采用简化字书写自己名姓,认识“0”到“9”的数字,并能够采用数字数学数,这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上发展,当李龟寿最后对公社收支情况做了总结性的汇报之后,报告会才在一片赞叹声中结束。
会后桃花寨的考察团由各位负责人陪同,自由考察参观起公社,赵峥把李龟寿单独叫到屋内,详细问起财务情况,查阅了相关账目,确定无误,但巨大的收益还是让他这个当事人还有些不敢置信,李龟寿则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社长,一再赞叹他的布局高明,不过他也敏锐地向赵峥指出,当前各项产业都在告诉发展,公社的资产是越来越多,但现金流却越来越少,估计按次速度发展下去,不出两月,现金流就会产生问题,这倒是恰到好处地给赵峥破了一盆冷水,其主要问题就是当前内部,本着亲兄弟明算账的原则,都是采用现金现结的内部结算方式,这使得在内部运作中资金流转的周期变长,当前采用最为广泛的铜钱,往来运输不便,结算起来麻烦。此外,尽管公社各工坊都已经开始大量聘用外来户做工,当这些外来户亲眼见到公社社员的生活水平之后,纷纷想方设法要加入公社,为此在短短的一个月间,外来人员入社的标准已经经过大家讨论,提高了两次了,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劳力不足的问题存在,尤其是对技术有一点要求的岗位。
这两项问题,若不能得到妥善解决,势必影响公社下一步的发展,而眼下,赵峥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公社,还有如何将桃花寨的资源整合在一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