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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军和嵩山军轮番进攻,魏军虽然死伤惨重,特别是在他们没有了羽箭只能举着砖石往下砸的时候,攻城战几乎变成了单方面的射击训练,依然不能攻下宛城,彻底疯了的西魏兵卒,不顾一切把住云梯往外推,哪怕被射程刺猬,也会推倒云梯,让正在攀爬的兵卒陪葬
。落日低垂时,高澄命人吹响了号角,云梯队停止攀爬,有序后撤,弓弩手继续压制,早已等候在旁边的后勤军立刻冲上去,再寻找一遍有没有齐军的伤员,顺便背回全部的齐军尸体。这么做虽然会在砖石的攻击下,多一些头破血流的伤员,甚至再搭上一些人命,但对于军心的稳定却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二百多年的乱世之中,枭雄们视人命为草芥,别说抢尸体了,伤员都不想抢救,一是冷酷,二是条件不允许。
现在齐军每一个参战的兵卒都不是孤独的,他们目睹过,齐军的后勤军会冒着箭雨,把受伤的同袍用担架抬回郎中营,也不必担心成为漂泊在异乡的孤魂野鬼,同袍会抢把尸体抢回来,火化后和其他阵亡的兄弟们待在一起,被带回齐国,葬在勇士园,铭刻在勇士石碑上。
依然矗立在黄昏中的宛城,像是一个巨大的嘲笑,在魏军一浪比一浪高的欢呼声欢呼声中,高澄无奈苦笑,不服气不甘心又能如何?参加完吼唱军歌敕勒川,宣读阵亡将士名单,阵亡了近一千,伤者有好几千人,虽然预估敌军的伤亡逼近两万,只要连续保持这个强度,三天可以破城,但有个屌用啊,这些同袍将永远不会再醒来!
正准备布置明天的攻城战,郎中营的统领来报,说药草不够了。破六韩百年等几个将领认为,先紧着轻伤员用,是啊,他们的说法看似残忍,但对于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很多重伤员,康复痊愈的几率太低了。这样可以救活更多的人,仅此而已。
高澄想了许久,才缓缓道:“传旨,攻城暂止。调集辎重营的车和驽马,把一些可以转运的轻伤员连夜转运至后方,把附近几个州县的郎中、药草护送到大营,崔队长、可朱浑将军你们二人负责,准备一下,明早出发。”
“元去病,你去挑一些嗓子好的兵卒,到各营唱一唱,各地的小曲吧!”
“皇上,很多地方的小曲,曲风绵软,会不会影响军心啊!”跟可朱浑道元、破六韩保年这种半文盲相比,段韶在晋阳主持过民政,自己见识广一些。
高澄摆一摆手,看着遍地的清辉,若有所思地回道:“真的猛士,必然心地柔软。”
老道的于谨在建康也没闲着,他带着四处搜罗的宝弓不停地拜访在京的武将,可怜兮兮地表示,西魏连年征战,国力疲敝,与南梁争夺汉中实在是迫不得已,实在粮草不足啊。其次如果北齐这次攻下宛城,势力必然大增,加上他们以前攻取的淮南淮北,地盘大,粮多兵多,别看北齐现在对南梁一副笑脸,如果西魏被灭,南梁也难逃灭国之难啊!最后西魏也开出了很高的条件,只保留汉中一城,安康以东归还给南梁,安康城双方共管,作为自由贸易港,周边赋税南梁负责收取,双方三七分成。两国互派大使,世代友好。
吾囸,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高澄甚至怀疑宇文泰和于谨偷看剧本,几乎是北齐和南梁玩的翻版,却玩的更为精妙,让南梁欲罢不能,让北齐如鲠在喉。西魏从来不缺兵源,秦地土地贫瘠,民风悍勇,盘踞在此的各族,一旦归降就是强大的战力,西魏只是土地太少,缺乏支撑大规模决战的粮草,粮草南梁有的是,一旦确立安康为自由贸易港,西魏就可以用马匹来换取粮草。至于汉中被西魏占据,南梁简文帝萧纲虽然表面表示不满,心里其实是认同的,可以用来牵制益州的萧纪,让他面对悍勇的西魏,不得不依赖中央,拥兵但无法割据,必须看中央的脸色。
北齐就惨了,以前的独家买卖,现在生生被西魏抢走一半,而且不但能卖到草原,更能顺着河西走廊,卖给西域各国。
大事不妙啊!果然,高隆之抵达建康,南梁简文帝接见过一次,之后就开始闭门不见,去拜访太子萧大器,萧大器就打太极,借口军方死活不同意,定要让齐国归还徐州。徐你大爷,皇上的底线就是不割地,尤其是军事重镇,其他都可以商量,哪怕搬空齐国的皇宫都行。
其实三方的日子都不好过。
南梁世族对跟西魏做生意,开放安康城为自由贸易城举双手同意,能不同意吗?以前买马买羊,齐国一口价,现在同时面对两个供应商,议价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对北伐,坚决不同意,不少大臣已经开始拿着豆腐和面条,展开了死谏。南梁的基本盘就是世族,世族对跑去北方打仗,一毛钱的兴趣都没有,世族坚决反对,就算南梁简文帝强行派兵,他们也会阴奉阳违,百般阻挠,什么,杀了他们,你杀一个试试?他们自己不当皇帝,但真的能决定谁当皇帝。
西魏也是头大不已,方圆百里空无人烟,斥候和可朱浑道元的骑兵就猫在空村子里,粮草军械输送难度地狱级,你护送的人少了,就是资敌,被那些蛮族骑兵抢劫一空,派的人多了,路上的消耗顶不住。宛城七万大军,能战的已不足一半,而且现在快把宛城拆光了,码在城头当羽箭用。虽然最近齐军没有发动攻击,但是齐营周围的树林快被砍光了,以齐军的制造速度,估计下次攻城的时候,那种能推着移动的箭楼,能有几十台,铠甲不行的魏军,一上城那就是行走的靶子。
而北齐更是难受,面对西魏的阳谋,根本无法破解,除非咬牙放弃徐州?但割让徐州就真能回到从前吗?